第44章 44.钟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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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腊月末,国子监可算是歇了假,谢予时往家里捎了封信,说是今年就不回去过年了,冬日飞雪漫天,从京里回家的路本就不好走,他贫苦出身,自然不会骑马,若叫他花一笔银子租个马车,他也是舍不得的。好在家里也没有怪他,只回信来说让他在京里好好照顾自己,这天寒地冻的,小心病着。家里父母都不识字,这封信还是谢予淼写的,她从小跟着谢予时一道念了些书,字还是写得歪七扭八,勉强能读懂。

        国子监落了锁,谢予时也不能继续住下去,他也只能去客栈捱到正月十五。只是这每一日的食宿都是比不小的开销,他光是想一想就心底一寒。

        他站在路边,正在思索着自己徒步走回县里,然后再向人借了牛车回家的可能性,忽然有人站到了他身边,拍了两下他的肩。谢予时骇了一下,缩了身扭过头,面前站着的正是与他同窗了几月的钟雨彦。谢予时破格入了国子监念书,第一位识得的人便是钟雨彦,他初来乍到,而钟雨彦又时常独自一人,谢予时并不知晓钟雨彦的家世,只当他无人做伴,正巧可以与自己凑合一下。

        钟雨彦对谢予时的初印象不错。他早就听闻谢予时是因着乡试榜首外加县令推荐入了国子监,又听说了他住在一个破落的小村子里,只当他是个穷酸书生。头一回见到谢予时,他衣着清贫,衣角上打了三四个补丁,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谈吐得体,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乡野村夫。谢予时书念得好,文采斐然,钟雨彦向来欣赏聪明人,谢予时有意结交,他便也不推辞,数月下来,也算能同出同食的关系了。

        他年长谢予时几岁,担了谢予时一声钟兄,他也没与谢予时客气,熟悉之后就开始直呼其名。

        “予时,你不回去吗?”

        谢予时略有尴尬地挠了挠头:“唔……钟兄可知京里哪处有可租半月的屋舍?旁的都不重要,能睡下便可。”

        钟雨彦稍稍思考,便答道:“只租半月的倒是不常见,若要借宿,可往宝善寺。”

        谢予时不是没有考虑过借住在寺里,只是他还需温习课业,宿在寺里吃斋他的身子倒是吃得消,脑瓜子指不定得抗议了,非万不得已,谢予时还是不打算选去宝善寺里住。

        钟雨彦瞧出他的难处,一个人若是连除夕都不归家,无非两个缘由,一是与家人不睦,谢予时很明显不是第一种,那么就自然而然是第二个,没有钱。钟雨彦头先想着的是慷慨解囊,但谢予时肯定不会收,文人最恨以钱财相轻,这一点钟雨彦比谁都清楚,因此即便是要帮,也得换个法子。

        天越来越冷,谢予时身上还穿着一件旧袄子,也不知穿了多少年,他又每年都在拔高身体,往往前一年的衣服都不太能穿了,林氏只能就着袖子的接缝处再多缝一圈,衣摆再多加一道,这缝缝补补,倒是把这衣服穿成了百花衣的样子。

        钟雨彦打量着他,也不知他穿得这么单薄往年的冬日是怎么过的,就算他能狠下心租间屋舍,恐怕烧炭的钱都是笔不小的开支。钟雨彦实在不想见到谢予时给冻出毛病来,思来想去,便开口问道:“予时若是不介意,借住我家如何?”

        谢予时本能地想要推辞:“这怎么能劳烦钟兄……”

        钟雨彦轻啧一声,又说道:“我只是说了个提议,至于予时如何决断,我不会干预,也不会相邀第二回。”

        与钟雨彦相交这几个月,谢予时大体上也清楚了钟雨彦的脾气,他这个人说起话来时常毫不留情,好几回都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偏偏夫子也不能拿钟雨彦如何,毕竟他可是三甲的热门人选。

        谢予时知晓钟雨彦是好意,眼前他提出的偏又是最好的选择。谢予时又犹豫了许久,才答道:“那我便谢过钟兄了。”

        钟雨彦点了点头,而无巧不巧的,一辆马车将将停在他们面前。谢予时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女子,那女子生得美艳动人,笑靥如花,下了车便直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谢予时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他清楚这个人不是来找自己的,也就没有多看。

        钟雨彦看着迎面而来的钟雪茹,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顺手把她的披风裹紧,仿佛一颗巨大的粽子:“这么冷的天你出来接我作甚,若是让你那未婚夫婿知晓我叫你冻着了,可有我好果子吃。”

        钟雪茹抽了抽嘴角,不满道:“我今儿个是打算出城接长兄的,这不是时间早了些,就顺道过来捎二哥哥一路。再说了,我哪有那么金贵,这点寒冷我可瞧不上眼。”

        然而老天仿佛在刻意与她作对,一阵风拂过她的鼻子,她鼻中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钟雨彦看好戏地笑她:“不是瞧不上嘛,喏,再多打几个,凑个吉利的数字。”

        钟雪茹无视了他的调侃,好奇地看向偏过脑袋不知道该看那里的谢予时。她觉得这少年的身形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太起来。少年只用侧脸对着他,脸上被风吹得有些发红发紫,可余下的部分却白得像雪。钟雪茹从不羡慕别人的容貌,却头一回嫉妒起这个少年竟然比她的皮肤还要白一些。

        她扯了扯钟雨彦的衣袖,问道:“这位是?”

        “他叫谢予时,与我同窗。”钟雨彦停顿了下,又补道,“他家不在京中,今年不回去过除夕,我便邀他去府上借住。”

        钟雪茹点了会儿头,忽然反应过来钟雨彦说了什么,惊讶地扭头问钟雨彦:“你同爹娘提过了?”

        “没有,不过他们会同意的。”

        想想也是,说不定多添了一双筷子爹娘还会觉得高兴呢。钟雪茹耸了耸肩,又看向了那位少年,她记得钟雨彦告诉她少年的名字叫谢予时。

        谢予时,谢予时,这个名字怎么那般耳熟……

        被打量着的少年心里面毛毛躁躁的,他十分不擅长与女孩子接触,村里边热情洋溢的女孩子太多,他向来避之不及,去了县里读书后清静许多,后来他想着,或许他并不是想躲开所有的女孩子,只是村里面奔放些,他有些招架不住,像谢予淼那样温软的就很令人舒适。

        他抬头瞥了钟雪茹一眼,她虽然直勾勾地盯着他,可他似乎并不觉得讨厌。

        “予时,这是我的三妹,钟雪茹。”钟雨彦像是现在才想起来给谢予时介绍一下钟雪茹,原本说到这里就可以,只是他想了下,又多补了句,“现在永安侯的未婚妻子。”

        钟雪茹眼皮子跳了两下,这种多余的说明倒也没有特别强调的必要。

        然而谢予时听到钟雪茹已经定了亲,反倒是容易放得开了。他终于愿意直视着钟雪茹,朝她拱手一礼:“见过钟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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