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县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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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觉得离奇,唐月樱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胡思乱想。钟雪茹留意到唐月樱的动作,扶稳了怀兴,同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二嫂嫂钟唐氏,唐月樱。”

        怀兴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地喊道:“月樱姐姐!”

        唐月樱着实吓了一跳,她心里边阶级概念还很重,被公主叫作姐姐只觉得惶恐。她在唐家排行第四,家中堂姊妹众多,互不亲昵,她下面几位妹妹即便唤她也只叫四姐姐,唐老夫人唤她四姑娘,仿佛在家中,她的名字无甚重要,只要知晓她是第四位姑娘就好。

        而待在钟家时,上自薛氏,下到钟雪茹钟雨彦都会直唤她的名字。尽管这只是一件小事,她的心也早已经悄悄地偏向了钟家。

        如今又多了个唤她姐姐的公主,唐月樱越过了一时的不适应,心中更多的是温暖。钟雪茹带着她融入了自己的生活,知晓她入京时候尚短,便总是带着她——哪怕钟雪茹自己也并不是社交场中的人,也一样在摸索着前行。

        唐月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有钟雪茹这样的家人。

        逐渐接受了现实,唐月樱略有些腼腆地朝怀兴行了个平辈间的礼:“怀兴公主。”

        “阿樱害羞,待你们再熟悉一些就好了。”钟雪茹笑着一手牵着一个人。

        唐月樱其实不知道,怀兴之所以对她这般自来熟,是原先就累积起来的好感。在怀兴眼里,唐月樱是替她解决了“钟雨彦”这个麻烦的恩人。她也不是说讨厌钟雨彦这个人,毕竟也是钟雪茹的二哥哥,但她偶尔见过钟雨彦的时候,只觉得他和江元佑的感觉很像,让人有些害怕,又说不出为什么。

        还是谢家哥哥好些,待在他身边她只会觉得舒心。

        “听说七公主定了亲,婚期定在了十二月?”

        钟雪茹算了算日子,穆柔已是迟了婚龄的。一旦穆柔大婚,怀兴的婚事再拖下去也实在说不过去了。皇家女儿能定下京里的亲事,外出开府已是大幸。怀兴上面还有位八公主,母妃是个不起眼的才人,刚及笄就送去了和亲,据传那位八公主远嫁后并不如意,夫家待她冷薄,她也不适应外族生活,不出半年便缠绵病榻。夫家又收了几位侧室,更是接着冷落她,她孤身一人,归乡心切,但和亲的公主就是送出去“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相比而言,良妃下定心思要给怀兴寻觅一位京里的驸马,倒是一种幸运了。

        说起这件事,怀兴心里就犯难。她生病的时候除了五皇兄之外,其他兄弟姐妹都不爱搭理她,也唯有“同病相怜”的八公主与她一同。得知八公主的遭遇她心里也不痛快,但她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也没那么多功夫去想别人。

        良妃心目中最佳的两位人选都相继婚配,剩下的大多瞧不上眼,这才给了怀兴些喘息的时间。

        钟雪茹其实瞧得出来,怀兴很是钟意那位新科状元郎,但若说情爱似乎又算不得。怀兴年纪尚小,玩心更重点,状元郎在她心目中应是有趣,好奇多一点,谈情说爱的话,恐怕还等经营一些时间。

        只是不知道良妃肯不肯给他们时间。

        小儿女的感情她也不方便插足,钟雪茹凑了钟雨彦与唐月樱这一对已经稍稍有些懊悔,他们俩这性子着实是不合适的,每日都要担心唐月樱会不会在钟雨彦那儿受了委屈。但唐月樱又像是个天生的受气包,什么事都能忍下来。

        还是江元佑说得对,个人有个人的福分,她也管不得许多。

        “莫说七皇姐了,雪茹姐姐,你的婚期就在下月吧?”

        钟雪茹点点头,起初行六礼时还觉得时间还早,这么一晃眼就要成婚。这中途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可真是比她前十六七年还要丰富。这大半月下来,她倒是巴望着早些完婚了,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俩的人可太多太多,还不如早些大婚,好断了这些人的念头。

        “阿茹这嫁衣来来回回改了几次,直到最近才绣完呢。”唐月樱总算抓住了一个自己能说得上话的话题,“绣完之后,侯爷又着人带去镶了翠玉珍珠,足足九十九颗呢。”

        “他也不怕累死我。”钟雪茹想着那十来斤重的头冠就眼晕,“大婚第二日还得入宫朝拜,命妇服也沉得很……要我说,我这脖子可要不得了。”

        怀兴眨了眨眼:“可是话本子里不是都说,最累的该是夜里吗?”

        唐月樱当即羞红了脸,钟雪茹噎了一下,怀兴一脸无辜,显然还没搞懂这个累的具体含义。

        “你才多大,怎么看起这种话本子了。”

        这事儿钟雪茹没经验,但她见过唐月樱洞房之后连着几日都不自如。唐月樱是个娇小姐受不得重是一回事,钟雨彦是个文人,又不重女色,想来也不会怎么折腾唐月樱,即便如此唐月樱都有些受不住,若是换了那位打了许多年仗的……

        钟雪茹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她身子一贯健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顶多就是把骨头拆散了再装回去,不能够让她再离一回魂吧,若真如此,她可得上宝善寺讨个说法了。

        怀兴没发觉自己说了要紧的话,只知道面前的两位姐姐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她托着腮,回忆着话本子里写的内容,这本子是先前偷溜出宫的时候买的,书摊的小贩说京里的小姑娘都爱看这个,她便一股脑全买了下来,打算带去同阿淼妹妹分享心得。阿淼妹妹在京里那么无聊,她就多去找阿淼妹妹玩。

        屋子里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一会儿,白石进来传话,说是五皇子妃派人捎话来,有要事寻怀兴先回去。要事大概是不那么要紧的,怀兴出宫前已经同王菡说好了,到了时候就想个法子让她脱身,她实在没有兴趣与穆柔一道参加宴席。

        钟雪茹灵机一动,拉起唐月樱:“我们也跟着公主的马车走吧。”

        唐月樱有些犹豫:“这不好吧,若是被县主知道……”

        “我们是跟着公主走的,名正言顺。我在这里实在闷得很,倒是她恐怕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指不准用什么法子刁难你我。”钟雪茹算是看明白了,女人的嫉妒心足以让人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今日珣央县主当众朝她发难她都不会意外,毕竟珣央县主背后是太后撑腰,而她得顾全钟家与侯府的面子,不可能同县主冲撞。最好的方法,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钟雪茹看着唐月樱,又道:“侯爷曾言,兵法有云……咳,换个说法,二哥哥也常说,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

        唐月樱听得晕乎乎的,她记得这话不是现在这么个意思,但钟雪茹和钟雨彦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于是她用力点了点头:“那我们直接回去吗?”

        “现在回去定是要被娘亲问长问短,侯爷名下有几间铺子,先前我看了账册,还有几间未曾去过,阿樱陪我去一趟,等到了时候咱们再回。”钟雪茹算盘打得响,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公主,我们可要借一借你的名号了。”

        怀兴一脸兴奋,就像是参与了什么落跑计划似的,连声答应:“那我让白石姐姐先把车驾到五合坊,然后再回宫。”

        “嗯!”钟雪茹凑近怀兴,小声道,“下回我把阿淼请到都督府上,这样你见她也省心一些。”

        怀兴开心地拍了下手,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下回见到雪茹姐姐,应该是在永安侯府才对呀。”

        “哎呀。”钟雪茹捏了一把怀兴的脸颊,“你怎么也开始开姐姐的玩笑了?”

        搭了公主的马车来到五合坊,钟雪茹拉着唐月樱去了江家铺子。永安侯府的产业多半不是明面上的,寻常百姓也不会知晓这背后其实入的是侯府的账。侯府人丁薄,江元佑又常在外地,家中两位妇人都不是大手笔的人,花销不算多。这铺子原是老太君经营,之后交托给了谭氏,谭氏虽是能与老侯爷出生入死,管账方面却是没什么天赋的,好在下面人省心,如今江元佑转了一般给钟雪茹,倒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光是这一点唐月樱又格外钦佩钟雪茹,钟雪茹过去许多事情不去做,多半是因为她没有兴致,若是真的要学,也学得很快。不过能让最是不爱家宅琐事的钟雪茹耐下性子,也算是永安侯的本事,换了其他人恐怕也不能叫钟雪茹转性。

        名下正巧有个笔墨斋子,唐月樱想起那日随钟雨彦在书房,案上笔墨砚俱全,钟雨彦好读书,笔墨又极其讲究,擅自挑选恐怕很难如他的意。不过唐月樱也不是为了钟雨彦挑,只是看着书房陈设,总觉着自己也该抽空练一练字,虽说嫁为人妇后用到笔墨的地方少之又少,但钟雨彦那么挑剔的人,她若是能写一手好字,应当也是能讨他欢心的。

        于是唐月樱拉着钟雪茹就进了斋子,钟雪茹看得出唐月樱的心思,总觉得她不该这么一头热地对钟雨彦投其所好。女子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太低,男人约是不会珍重她。钟雨彦那冷淡性子就该多晾晾,等到他意识到身边缺了温香软玉,才能多留意唐月樱一些。

        但钟雪茹转念又想,她那二哥哥以往也不瞧旁的女人一眼,对男女事最是凉薄,若是唐月樱晾着他,恐怕不过几日钟雨彦能直接忘了自己有妻子这件事。再者,唐月樱那软绵绵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去主动拿捏钟雨彦的人,叫她与钟雨彦吵架怕是都不成。

        况且唐月樱一个温吞人,哪能吵得过巧舌如簧的钟雨彦,全家人只怕都挑不出一个能与钟雨彦争上风的。

        钟雪茹倒是想劝,但看着唐月樱已经兴致勃勃地挑起了笔砚,又把话给憋回了肚。她在钟雨彦的事情上总是这么热情,她总不能每回都泼她的冷水。若是她真能让钟雨彦偶尔动一动凡心,钟雪茹还乐见其成呢。

        斋子里的人掌事见过钟雪茹,也认出了身边的夫人是二少夫人,便放下手中杂事,一路随着唐月樱介绍着斋里的珍品。钟雪茹对笔墨没什么兴趣,比起这个她还是宁愿去挑兵器。然而数十年前藩王私养府兵偷藏兵械,举兵谋逆险些上位成功。在那之后朝廷便颁布法规,民间不得随意贩售铁器,后厨所用那些都得往指定的几间铺子里买。

        说是如此,若真有心了,去哪儿不能造兵器来。钟雪茹便是不信,以如今太子爷与三皇子那明争暗斗的势头,两方会做文斗的文明人。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两方斗,指不定再过些时候又有人要加入战局,做官的如何立场皇帝陛下都看在眼里,比戏台上演的可精彩得多。

        听到钟雪茹的动静,唐月樱与掌事一同看过来,唐月樱已经挑好了心仪的,捧过来给钟雪茹瞧。钟雪茹低头一看,唐月樱挑了一方砚台,刻的是青竹图案。青竹本是与清风明月文人雅士相配,但是钟雨彦……她眉尖挑了下,就该给钟雨彦挑只金樱子,连舌头上都是刺。

        唐月樱还挑了成对的笔,其中一只小巧典雅,一看就是女子用的。这一片心思写的明明白白,钟雪茹笑吟吟地望着唐月樱,唐月樱红了脸,羞道:“阿樱,你可别笑我了。”

        “行,你给二哥哥挑礼,可真是用心。”钟雪茹朝掌事望了一眼,“取个好些的匣子装上,明日叫人去都督府上结钱。”

        掌事哪敢收钟雪茹的银子,再说就算收了,也是从钟家的账上过到江家,最后还不得钟雪茹管着,还费这么个功夫作甚。不过钟雪茹到底还有几日才入了侯府,该有的礼数不能废,否则倒显得钟雪茹不够端庄自持了。

        掌事在心里过了好几个弯,最后还是笑着点点头:“好嘞,阿城。”

        唤作阿城的少年当即从唐月樱手中接过笔砚,匆匆跑到库房中寻匣子去了。

        等待的时间里,掌事的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两人。都说钟雪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美得惊心动魄,难为钟都督将这样的美人藏了这么久,甫一有名便是公主佐伴,再之后更是与永安侯府结亲,可谓是一炮而红。

        在这样的明艳动人之下,再美的人都该黯然失色,可掌事瞧着唐月樱,又觉得她并没有被钟雪茹彻底艳压。她们是截然不同的,钟雪茹美得端方大气,而唐月樱是最为标准的小家碧玉,甜美温顺。不会有人去拿她们比较,只会觉得这样一双人站在一处,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掌事又想起四月状元游街时,亦有无数人称赞探花郎之风姿俊朗,这钟家可当真出美人。

        只不过,这美人不落宫中而在民间,又集聚在一处,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愿这钟家福缘深厚,长保安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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