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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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上回在慈宁宫见到时,  妇人还是个清瘦苍白的模样,如今虽自持身份一派端庄,  可眼角眉梢明显多了丝生气。他是过来人,  自知情爱能熨贴人心,陆筠比他幸运得多,渴盼多年的人总算给他盼来了,  昨夜红烛高照软帐轻氲,  多少孤苦委屈也偿还了。

  可他心中那个影子,早就化成了一缕孤魂,  纵然留得肉身不朽又有何用,  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不,  ——是他这一生,  都不曾得到过她一个笑容。

  皇帝唇角溢出一抹苦涩,  就着滚热的茶水吞之入腹。他面容隐在茶烟之后,  敛容下了逐客令,“给太后磕头去吧。”

  陆明二人起身行礼告退,出得大殿,  随在司仪官身后往慈宁宫去。

  太后早命人迎着了,  敬嬷嬷亲自搀扶明筝,  口称“夫人”。

  明夫人和夫人之间只差一字,  亲疏却是天壤之别。

  太后瞧两人联袂而来,  喜不自胜,朝明筝招手道:“快进来,  外头大日头毒着呢,  明丫头,  晒着没有?”

  明筝说“无碍”,与陆筠齐齐跪在团花绒毯上给太后叩头。

  敬茶的时候,  明筝犹豫再三,凑近些,低低喊了声“外祖母”。

  对太后是敬,对外祖母是亲。

  太后连连点头,握着她的说一味说“好”,转过脸来,几乎泪湿了眼眶。她多怕自己捱不住,扛不到瞧陆筠和明筝成婚的时候。还好还好,她总还算是争气。

  太后横眉打量陆筠,那个自小就不大会笑的孩子眉眼都柔和起来,明筝跟她说话时,他就沉默地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目光追随着妻子,不时还露出一抹温笑。他是开心的。她甚至不大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脸上出现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

  “昨儿刚办了亲迎礼,今儿又一大早敬茶,你受累了。”太后握着明筝的手,含笑道,“待会儿回去公府,怕是还有好些事儿等着,还没吃上早膳吧?”

  明筝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陆筠来喜房前赵嬷嬷偷偷递了块点心给她垫肚子,除却跟陆筠饮的那盏交杯,其后再没进过任何食物,倒是费了不少体力,此刻腿还是酥的。她瞥了眼陆筠,——他倒是挺从容的模样,像是不知疲累似的。

  陆筠淡淡说“是”,太后笑了笑,抬手命人传膳进来,明筝站起身,忙要谢恩,按规矩,她还应当全程立在桌前,为太后和陆筠二人布菜。太后摆摆手,道:“不知明丫头喜欢什么,各色口味的都叫做了些,别拘谨,自家人前,不拘那些礼。你坐。”

  宫人摆置好桌椅,圆案上九样点心,四十多样各色荤鲜素食,太后对面并排两张椅子,距离极近,是为她和陆筠备的。三人各自落座,明筝正要抬腕提箸,袖底的手忽然被人轻轻勾住。

  她吓了一跳,太后再慈和,也是长辈,何况这是在宫里头,周围立着十几个宫人嬷嬷,哪是可以放肆的地方?

  陆筠坐得端正,面上不露分毫。等明筝窘得脸色都见了红潮,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明丫头,怎么不用?不合胃口?”太后关切瞧过来,惹得明筝心里越发着恼。她忙挤出个笑来,柔声道,“不是,娘娘叫人做的,样样都好。”

  敬嬷嬷上前,替她拨了一匙翡翠玉带素肉,“娘娘素喜这道菜,夫人也试试。”

  太后笑得和蔼,目光落在小两口挨得极近的袖子上。刚才那点小插曲,她虽没瞧个十全,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的外孙原是个十足木讷寡言的人,她还担心,往后小两口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无聊,如今瞧来,算是她白担心了,她这一本正经的外孙,开了窍了……

  想到这里,太后笑道:“你们初成亲,筠哥儿好容易有几天假,若是家里没旁的事,出去散散也好。城南的院子,原是给璧君修的,如今空置着,也是可惜。回头本宫会跟皇上商量,就赐了给你们,得闲就去住上阵时日,权当散散心了。”太后说的都是亲热话,十足为小两口打算过的,新妇身上担子不轻,嫁了过去,就是公府宗妇,慢慢接掌家事,是她的义务,可陆筠跟她都不算小了,好不容易在一块儿,定想多补偿补偿那些年的孤苦。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巳正了。二人登上车,阵势就松懈下来,陆筠牵住明筝的手,低声赔着不是,“是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明筝不理他,扭过脸对着车窗,手被他握着,想抽回来,哪有他力气大。

  “侯爷这样,我可受不起。”

  陆筠抿唇笑了笑,挨近些想吻她的脸颊,明筝另一手掩住他的唇,气恼地道:“您适才在宫里还敢……”越想越觉得难堪,“给人瞧见,还要不要做人?”

  她自来板正,脸皮薄得很,马车虽闭得严实,可到底是大白天,何况还是进宫的路上,万一露了什么行迹给人瞧见,她可真没脸活了。

  陆筠知道闹过了头,一路都在赔小心,可她就在身边,他实在很难什么都不想,经由昨晚,他比从前还更渴望亲近。

  他揽住她,捧着她的脸低声道:“不会有人瞧见的。”

  见她蹙着眉,忍不住亲吻她的眉心,“我只是太喜欢你,筝筝,我太喜欢你了。”

  磁性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明筝不是块木头,自然也觉悸动,遑论昨晚两人才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望着他浓眉深目,俊朗容颜,她不想轻易服软,可是声音明显已软下来,“那也不能……”

  “筝筝,我不能保证,”他浅浅吻着她的唇,托住她的脊背推向自己,绵绵的雪软挤在他紧实胸—膛,“旁的我能应你,但这件事,我没办法保证。”

  他咬着她的耳尖,紧抱住她安抚着她的紧张僵硬,“你是我的夫人啊,筝筝。”

  低醇的男音有着令人迷醉的力量,明筝红着脸贴服在他怀里,没有挣。“是国法律例赐予我的权利,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权利……”

  **

  正午时分,一家人聚在厅中用膳。男女分坐两席,二人短暂分开。

  酒宴过后,老夫人道乏散了众人,几位夫人相约喝茶说话,明筝陪了多半时辰。

  到得午后,又有下头几个平辈的族亲来找明筝说话,陆筠在窗下听得室内的笑语声,不免脸色沉了沉。

  “侯爷来了。”小丫头传了一声,屋里为之一静,几个嫂子含笑站起身来,匆匆结束适才的话题,“下回再来陪夫人说话儿,今儿不多扰了。”

  明筝没想到陆筠回来得这样快,新婚夫妻,总是腻在房里头,难免引人遐思,她觉得心虚,宁愿他在外多耽一会儿。

  但陆筠显然不这样想。

  他面无表情走进来,瞥了眼正在收拾茶盏的瑗华,抿唇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冷煞,叫人没来由发怵。明筝想到头回在宫里见着他时,就觉得这个人脾气不好,不易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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