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五章 亢龙有悔 (上)(2 / 2)

加入书签

        谭纶还没说话,边上的徐渭突然爆道:“这不是耍人吗?徐华亭那个老奸打得好算盘。把人弄回京城,给个位高权微的虚职,晾上个三五年,让他自己憋屈的去职,他却把好人做尽了!”气愤的拍案道:“无耻啊无耻!”胡宗宪当年虽属严党,却是第一个真正赏识徐渭政治才能的高官,所以徐渭虽然没出来为他做事,但心里总存着一份感念;而且对胡宗宪抗倭的贡献,身为浙江人的徐渭感念颇深,绝不希望他落得悲惨下场。

        听了徐渭的话,尹凤的脸更红了,问沈默道:“这是真的吗?”

        沈默苦涩的笑笑道:“恐怕是真的。”

        “那得先问问我们这帮老弟兄,”尹凤两眼瞪得溜圆道:“还有东南几十万的官兵答不答应!”

        “德辉!”谭纶止住了他的话头,严厉道:“你胡说什么呢?”

        “自家兄弟,说什么都无妨。”沈默笑笑道:“不过这话,确实不能拿出去讲,不然会给大帅添麻烦的。”

        “本来就是嘛……”尹凤才撇撇嘴,不再说话。

        徐渭这时候道:“我准备写个万言书,好好把这事儿说道说道。”

        “我跟你联名。”尹凤马上道:“最好再让东南的文官武将都署上名,让看看他们看看咱们的力量。”

        “你俩千万别。”沈默苦笑道:“那是把大帅往火坑里推啊!”说着长叹一声道:“其实大帅之所以必须离开东南,并不是有什么人想整他,而是他的地位太高,权力太大,功劳太显赫所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千古不灭的真理,在本朝又怎会例外呢?

        话到这份上,就差直白的说,胡宗宪手握半数精兵,雄踞东南半壁,已经让皇帝睡不着觉了,以前一直容忍他的存在,不过是因为需要这头猛虎消灭闯进家门的饿狼罢了,现在饿狼已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在皇帝眼里,老虎就成了最大的威胁。而皇帝都患有不可救药的‘被迫害妄想症’,坚信只要是老虎,就一定会伤人的。

        如果这时候,东南的将领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必然更刺激皇帝和内阁的恐惧心理,恐怕就不仅仅是撤掉他那么简单了……“事实上,东南总督一职将不复存在。”沈默最后盖棺定论道:“这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沮丧的神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这坏消息打击,几人难得的聚餐都在一片沉默中度过,沈默明显很不在状态,话少得可怜,根本没有平时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酒却喝得比平时多得多,一开始还管他们三个,后来干脆自斟自饮,闷头喝酒开了。

        这种喝法醉得也特别快,不到半个时辰,三人没留神,便看不到他了,赶紧到处找,才现他已经醉倒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来。

        徐渭三个相视苦笑,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尹凤感慨道:“拙言兄竟如此痛苦,看来我真是错怪他了。”

        谭纶也愧疚道:“看来拙言兄真是尽力了,我们还来苦苦相逼,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徐渭虽然觉着沈默今晚上透着不对劲,但不会在别人面前道破,便顺口道:“是啊,他这几日都在辛苦奔走,心里的悲苦咱们都不知道啊……”

        谭纶和尹凤便告辞了,准备改日再来拜访,徐渭把沈默送到后院,交给若菡道:“弟妹,不好意思,今晚一高兴,喝多了。”

        若菡笑笑道:“麻烦叔叔了……”

        徐渭看她也有些怪怪的,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他知道这种事儿,自己一个外人,肯定不合适插嘴的,有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想到这,便告辞离去了。

        目送着徐渭离开,若菡看丫鬟们要扶沈默进卧室,便道:“扶老爷去书房。”

        柔娘小声道:“夫人,今天那里没点炉子。”

        “现在点上也不晚。”若菡淡淡说一句,便回屋去了。

        柔娘看看夫人的背影,又看看老爷的醉态,轻轻一叹道:“照夫人的吩咐办吧。”

        这一晚上,沈默便睡在书房里,刚躺下便吐了,弄得满身满床都是,把伺候的柔娘忙得满头大汗,才给他擦了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裤,铺盖,再喂他喝了醒酒汤,才让他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默醒得很早,是被头疼起来的,他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喉咙里更是干得像火烧。他难受的动了动身子,便惊醒了坐在床边打盹的柔娘,揉着眼道:“爷,您醒了?”赶紧兑了碗温和和的蜂蜜水,端到床边上,然后把个靠枕放在沈默身后,扶他起来道:“爷,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沈默朝她挤出一丝笑容,便就着柔娘的手,将一碗蜂蜜水全都喝了下去。

        柔娘将碗搁下,再服侍着沈默躺好,小声道:“我给您准备早饭去。”说着不待沈默答应,便逃跑似的走掉了,只留下沈默孤零零的躺在书房里,两眼望着房梁呆呆出神……柔娘回到正午,若菡已经在那看着三个孩子吃饭,但她面前的一碗稀粥,已经完全凝固,都不见一丝舀动的痕迹。

        见柔娘进来,若菡淡淡道:“他起来了?”

        “嗯。”柔娘小声道:“夫人,老爷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若菡撩一下丝,问道。

        “昨晚他喊了一夜您的名字。”柔娘面上的失落一闪即逝,道:“只有您一个人的名字。”

        (未完待续)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