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解放者(2 / 2)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异教徒的旗帜比血还要炽红。
数年之前,卡斯波人带领这些异教徒翻越群山,只用一年就令这个流浪的佣兵民族再度团结起来,他们显然建立了一条能穿过群山的稳定通道,在异教徒强大的财力和武器支持下,骁勇善战的卡斯波人先是抵抗住了几个大部落对他们的围攻,联军不支而退后,他们便一路追杀回去,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卡斯波与异教徒联手起来,竟然一气消灭了四个人口总数在五千以上的大部落,将他们的土地和人口全都据为己有。
受此牵连的中小部落不知道有多少,不肯屈服的部落头领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永久驱逐,数以万计的部落人受异教徒奴役,在极短的时间内建起了一座大城。
如果在群山的另一侧,这是一个会让很多人觉得熟悉的故事,但地理阻隔了经验的交流,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侵袭,沙漠诸国的应对不见更高明的东西。
一位非常强大的王公感到自己受了挑衅,尤其卡斯波人是被他抛弃的狗。
纠集兵力之后,双方在沙海之中展开一场大战。
卡斯波人大胜。
或者说——胜利属于异教徒。
经此一役,异教徒真正在沙海扎下根来。
有了城池,有了土地,有了人口,一个国家就成立了。新国度像风暴一样凶猛地对外膨胀起来,异教徒——这些异端邪说的传播者带来了能在沙漠中丰收的作物种子,带来了炼钢术,带来了纸张和书本,他们还带来了沙漠人从未想象过的另一种生活,一种没有国王和王公们,也没有奴隶主和奴隶的生活。
他们建造城市,找到地下河,连通绿洲,修建水渠,从遥远的山峰接来雪水灌溉土地,广袤绿野像神迹一样覆盖大地,泉水从城中流淌而出,注入明镜般的湖泊,湖上水鸟起落,笔直的水渠和道路交织,摇曳的果木之间,茂盛的作物翻起阵阵波浪。
这是一个“水之国”。
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而这份奇迹的代价是无数部落和沙漠国家的灭亡,异教徒与卡斯波人要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需要广大的土地和人口,他们没有从群山另一侧的丰饶之地向砂之海移民,而是不断挑起战争,像一头胃口无尽的巨兽,从他们的水之国起始,一个个沙漠国度地吞噬过去。三年时间,他们究竟进行了多少次战争,没有人数得清,他们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只能说鲜血已经足够流成河流,有士兵的,有奴隶的,也有商人,还有无数国王和王公的——哪怕是最有智慧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历史,高贵者与卑贱者的头颅同样被斩落,热血一同浇灌黄沙。
疯狂而彻底的杀戮震慑了其余的反抗,红魔军的声名传遍砂之海,商人与贵族谈起他们如同恶魔,但这些风闻来到平民与奴隶的群体中,形成的却不是血色梦魇的形象。
因为这些自名为“解放者”的异教徒对平民和奴隶确实非同一般。水之国中没有奴隶,国王和贵族不是被杀死就是被削去所有权力成为平民,过去管理城市和国家的官员也全都被异教徒弃置,他们连学者的劝告都不听,一切权力都由自己掌握,只有那些最愿意服从他们的人才能从他们手中分得一些权力,甚至包括卡斯波人。
在这些异教徒面前,人与人竟然是平等的。
有人断言异教徒一定会被这些人民推翻。
但这种事情从未如他们期望的发生。
异教徒强大,公正并且有智慧,在他们的国度之中生活,只要能够干活,就不必担忧干渴和饥饿,异教徒从遥远的西方运来了比整个砂之海的商人加起来还要多的商品,人们不但可以买到足够的盐,还能买到便宜的糖,柔软的衣物和结实的鞋子——他们就是用这些报酬发动人力去为他们修筑水渠和开辟道路的。这些劳作被愤怒的王公斥责为奴役,但异教徒没来的时候,人们一样要艰辛地劳作,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更重要的一点是,异教徒虽然成为了新的统治者,但人们并不把他们看成贵族。贵族是不干活的。异教徒们不仅干活,还干得又好又多,他们不仅自己会干活,还会把干活的本事教给那些与他一同劳作的人,他们既是统治者,又是教导者,还是弱者的庇护者。
除了战争与杀戮,他们几乎没有别的道德瑕疵。
人们为什么要推翻这样的新主人,在连教首都自愿加入水之国后?
水之国能在三年里吞并三分之二的沙漠国家,人民的倒戈或者不抵抗功不可没。无论王公如何大力宣扬红魔军的渎神和凶残,“异教徒”才是正神之选的流言就像风滚草一样生生不息。水之国的红魔军战斗得越多,胜利越多,他们的形象就被人们神化。
红魔军百战百胜。
红魔军以少胜多,不仅总是以少胜多,他们甚至能在打下一座城池之后毫发无损。
除了他们是神战者,人们对这种强大没有别的解释。只有神的战士才能控制雷火之力,也只有无上悲悯的天神,才会让他的战士只在战场屠戮敌人,只要敌人宣布投降,他们就会停止打击,无论之前对手对他们如何污辱,在战斗之前和之中使用何等卑劣的手段,他们也不会对俘虏发泄怒气。
红魔军是唯一一支从未屠过城的军队。
也是一支从未侵犯过弱者,无论行军路上经过多少部落或村庄,也没有劫掠过的军队。有时候他们遇上一些正遭受苦难的部落或村庄,还会分出一些力量去帮助他们。
对那些渴望着他们来到的人们来说,他们是解放者,更是拯救者。
军队沿着道路前进,城市的轮廓渐渐在气浪中浮现出来。
罗萨尔再度联络了哨位,确认情况未见变化,便带领着军队走下山坡。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的移动当然是醒目的,在这样的距离上,对手从城墙上就能看到他们的到来。
能看到,那又怎么样呢?罗萨尔看着城墙下已经列阵的骑兵想。
他们红旗军已经纵横沙海三年,他们的作战方式早已不是秘密,为何还要摆出这样徒劳的阵仗呢?
又向前走了一段,炮兵停了下来,原地展开阵地。虽然情知此战难免,罗萨尔还是例行派遣使者将劝降书送到城门下。
炮位就绪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使者没有回来。罗萨尔的面孔微微沉了下来,他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望远镜,看向远方。片刻之后他将望远镜递给副官,同时骂了一句。副官只看了一眼,就同他一样骂了起来,其他人还未来得及询问,事情就发生了。
一声巨响在城门处爆发,即使在这个距离,肉眼也能看见烟尘之中抛起的土石残肢,城墙下列阵的骑兵就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混乱起来。
没有什么问题好问的了。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劝降使者是红旗军在当地找到的友好代表,这些人身份各有不同,愿意成为和平使者的原因可能是为了金钱、地位或者求一个人情,传统战争有不斩来使的惯例,但惯例不是原则,即使是原则,红旗军唯一能相信不会打破的只有自己的原则。
使者可能成为人质,也可能会像这一位那样,被作困兽之斗的对手作为牺牲祭旗。那个年轻人是完全了解了风险之后,向罗萨尔要求在自己身上加最后一重复仇的保障的。
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罗萨尔他们就知道他有可能用上这最后的手段,但这并不能让人感到平心静气,面对无可挽回之事,他们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开炮!全军突击——”
狂风从耳边刮过,坐骑的筋肉起伏如波涛,隆隆的蹄声犹如心跳,炮弹的厉声尖啸从头顶飞过,地动山摇之中,他们看到城墙垮塌,被击中的建筑炸起砂石,如喷泉冲上天空,雷鸣巨响覆盖了所有杂音。
罗萨尔在风中怒吼出声。
热血在胸中沸腾,他的头脑一片澄明,越过原野,他冲向无边沙尘和奔逃的人影,复仇、使命、战术、一切杂念消失无踪,他所思唯有征服,所想唯有胜利,就是这种感觉,他真正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
热血在胸中沸腾,他的头脑一片澄明,越过原野,他冲向无边沙尘和奔逃的人影,复仇、使命、战术、一切杂念消失无踪,他所思唯有征服,所想唯有胜利,就是这种感觉,他真正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
一切都是浮云流沙,只有改变这该死世界的力量是真实!
这就是他想要的!
解放者解放他人,最终为的是解放自己!
砂之海最后一座王城的陷落并不出人预料,“水之国”——或者说中西区第五行政区已经具备大部分成功的条件,一个政治实体的力量无非通过这几个方面展现:人口、土地、工农业产量以及组织化程度,即使工业联盟已经成立九周年,后两项对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来说仍是天方夜谭一般的概念。
在声名方面,工业联盟在西大陆已经做到了与“中央帝国”相提并论的程度,在实际影响方面,虽然“两条路线”即将相连,被工业联盟的经济、政治与军事力量侵蚀的地区发生的改变有目共睹,但在此区域之外的世界不能说没有受到冲击,但它们变动的幅度实在不大,哪怕不同联盟各地区相比,甚至同中央帝国相比,它们稳定得简直过了头。
在人为因素的影响下,这幅中州的版图出现了强烈的参差。
话虽如此,不平衡在联盟内部也是同样的存在。可能出乎一些人意料的是,在联盟已经扩张到如此体量的今天,兽人帝国仍然存在,即使它名存实亡,即使它只剩下一群风光不再的兽人贵族,只能在拉塞尔达及周边一小块地区行使有限的权力,甚至连他们的后代在更多的时候也自称是“联盟人”而不是“帝国兽人”,他们仍然不肯放弃这“最后的尊严”。
无论他们想用“最后的尊严”向联盟换什么东西,他们都没有以后了。
闻到那股血腥味的时候,斯卡·梦魇想。
他继续向前走,推开那扇门,踩着血洼走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我,我好像日万了……???
我继续努力!(但是明天绝对没有万,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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