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2 / 2)
“那,拉钩上……”
“不,该是如此说。”
周霖清冽又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以指代心,相系相牵。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直至抵达朝秦门前,王煊仍旧因为这两句话而神志恍惚。好在帝后皆在宫门前做样子等候,她见之,瞬间清醒,心下对周霖暗生戒备。
当然她表面上依然是天真无邪的公主,于见得“父皇”及“母后”之时,泪珠不争气地滚落,且顾不上公主该有的威仪,王煊直接哭着扑进皇后怀中。而皇后眼含泪光,抚着王煊的背,安慰着“不怕不怕,母后在”,至于秦帝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一改平日里的威严冷酷,竟是笑了。
此番情景若落在不知情旁人眼中应是会感慨“帝后与公主亲子情深”,然落在周霖眼中,他只觉讽刺,只想叹息。
于这宫门下何处有真情?就连他周霖,于方才真情流露之际都隐藏着几分试探与算计。
毕竟公主放下狄敏放得太快了些,亦不见之对狄敏多有牵挂。周霖难免生疑——秦恒公主真的喜欢狄敏到愿与之私奔吗?她真的如同看上去那般纯真吗?
秦恒公主被掳一案,周霖记头功,又因惊才会周霖力压群雄,虽未比完最后一场,但帝后皆已认可他为秦恒公主的驸马。
其次,郭牧获赏,因他惊才会展现大勇,又于随后公主被掳案中阻碍南周李隆晟有功,是以破例获封男爵。当然封爵之由并未提及李隆晟,而只是赞郭牧的大勇表现。
不知情的旁人约莫要以为秦帝为拉拢中立的定国公才借故封爵,虽然秦帝确实有这个意图,但毫无疑问郭牧是靠自己取得的封爵机会,因此他心安理得。
至于为何封爵不升官,这是郭牧自己的意思,他不愿因功破格升官。此般作为传至民间,“男爵法吏”可谓是声名远扬。
最后,最惨的当属狄敏,为保皇家颜面,太子与公主的谋划尽数被推至狄敏头上,狄敏因此被贬为国子监司业,这还是看在连续三日苦苦哀求的秦恒公主之面子上,且秦恒公主答应再不见狄敏。否则秦帝是打算借故直接将无甚大用的狄敏贬出秦京,扶持其他有用的寒士上位。
对此,伤势未愈的狄敏惟有谢圣上隆恩。
至于其他人虽然未救下公主,但都或多或少得了些赏赐。卫儆因为坚持不懈地在林中寻找公主,偶然救了太子,获得赏赐最多。而太子则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此外,秦恒宫中的两具尸体被确认为善喜与太子亲信,犯人留下的线索只有一条不知真假的——此人乃左利手,善屠宰。大理寺只能从秦京记录在工册的屠夫入手,多日下来,收获寥寥。
伏击周霖、太子及百官之子的凶犯倒是明显。那些人所使血纹刀,是江湖腥刀阁的标志武器,以及有人见了腥刀阁的信物牌子。
可惜朝廷暂无功夫追查一个不知在何处的江湖门派,因为秦恒公主的成亲大典举行之日已定。为避免夜长梦多,不给南周反应机会,大典就定在六月二十七——今年六月仅剩的黄道吉日。
六月二十四,天晴。
王煊趁宫人忙碌之际扮作寺人混出皇后的秦坤宫,一路轻车熟路,避开耳目,从另辟蹊径的隐蔽小路,抵达一处荒凉阴冷的院落——冷宫。
由于齐皇后把持后宫,把控帝王子嗣,秦帝又为前朝事忙得不可开交,是以说是后宫,实际上只有五六个嫔妃侍候秦帝,且皆不成气候,皆很老实,便是二皇子的母妃文德妃也不例外。
因此,这冷宫关的不是当今圣上厌弃的嫔妃,而是先皇厌弃的妃子。因为厌弃便不许她们进皇陵,自然也不必殉葬,端叫她们老死病死于此,倒不知是福是祸。
王煊的老师就在此处。
老师曾是先皇的宠妃,在那时维持荣宠近十年,手段非比寻常。若不是其母家不争气,非要站队先皇胞弟南信王,助之谋逆,恐怕再有一两年老师就能坐上皇后宝座,甚至再筹谋筹谋就能“称帝”。
不错,称帝。她有这个本事,端看其所著、借给王煊参悟的《谋心》即可见一斑,可惜前事无如果。
总之,王煊能成长至如此,她的老师功不可没,关于她生父永淮王的事也是老师告知,否则她至今还在认贼作父作母。
王煊感激她,同时也惧怕她,因为她不知其目的,不知其深浅,不知当初是否被算计才会结识老师。
不知,这对于谋者而言是最糟糕的状况。而一旦因不知引发怀疑,所有的真情都将变得虚幻,不堪一击。
如今便是这样。
王煊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脑海中没有老师的样貌,只有声音,因为她从未“见过”老师,她所知的仅是声音。这让她感到不安,更让她满心猜疑忌惮。
她不知该以何心情面对老师,今日本是来道别,可临了却半句话说不出,难言感谢,难言疑问。王煊所能做的恐怕只有将陪伴自己多年、快要翻破的《谋心》放在门前,物归原主,而后跪拜磕三下头。
做完这些,似乎再无其他可做,王煊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无有半分留恋。
未几有风吹过,吹得门前旧书翻开书页,吹得废屋窗户咯吱作响。一缕阳光被风卷着从窗缝钻进了屋,屋内昏暗无比,布置简陋,惟一张破损的床,一张铺灰的桌,以及一具穿着暗沉发霉的皇后锦衣、结了蛛网的骷髅,坐在桌旁,望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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