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1 / 2)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实际上女子莫说入仕,便是读书都为难事。虽说北秦并未严令禁止女子读书,但各地学堂、各地夫子凡是见女子求学不是开出天价,即是要求女子委身卖色,哪怕过了重重关卡,所学也不过是最粗浅的皮毛。
圣贤书从不是为女子而准备,女德女训一类才是。更何况寻常百姓供儿读书尚且供不起,何论供女,女子能到年龄嫁出去补贴家用才是“正途”。至于官宦富绅之家的女子所习技艺、所读诗书,哪样不是为取悦未来夫君而存在,自小到大“以夫为本”就是她们活着的理。
她们哪里有的选,史书贤经、兵法谋略她们可碰不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是她们所能触及之物。这便是卸不去的枷锁,遑论世间女子亦在这日复一日的压迫中不断妥协,最后真成了世人所期望的木偶。
像关艟那样能得父辈赏赐一些“放纵”的女子万中无一。
蒋攸自己都不算是例外,如若不是她父预感杨家大难临头,知晓男丁必是逃不过一死,哪里会允许她落步于所谓男子的大道。就算落步了,一旦女子身份为他人知晓,她还是会被赶出这条道,乃至砍刀降下,身死命消。
丞相若有心为女子鸣不平,如何只是说说而毫无作为?他可从未付出过一丁点行动改善女子困境。
诚然,蒋攸清楚男尊女卑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甚至可能改变了,又会有新的枷锁压于世间男女之身,只要彼此视对方为异类,只要仍存在此强彼弱,只要固有成见未得消磨。就好比天子之位,若哪一日女子成天下之主而不遭男子戳脊梁骨,兴许就算是稍有改变罢。
她是无可奈何的悲观。即使在公主离京前的那次密谈中,蒋攸从公主口中略略了解了这位丞相大人的远大抱负。
可惜那抱负空幻天真得不像是齐文这样的人所能拥有,亦不是如今的北秦所能实现,就是来日实现了恐怕也难得长长久久。蒋攸可以肯定地说,那是要颠覆从古至今根深蒂固之理的疯言疯语,是比男女平等还要不可思议、遥不可及之事。
看他二人沉默不语,齐文却是不在意,兀自给自己倒一碗酒喝起来,自得快活。这个瘦老头似乎不论何时都是这副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模样。
稳重比泰山,澄澈如稚子。怀天下芸芸众,不知私心丢何处。
公主对于齐文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尽管他可能是杀父仇人。
或许……
公主不认为齐文是杀害殿下的真凶?
不论是不是,齐文确实是致使殿下被剥夺储君之位,致使北秦江山遭窃的罪魁祸首。
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蒋攸收敛所有心绪,对齐文抱拳一礼,笑道:“多谢丞相大人对女子也心怀大爱。依您之见,关伯父可该答应小女子之要求?”
其言可谓是夺了关旌做主之权,自然前提是丞相愿意掌权。
丞相捋着胡须,未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关旌。关旌全全是恭敬之意,不语。
“好吧,那老夫就代齐锦(关旌之字)予你一答复。可,不过但凡齐锦问你何事,你都要知无不言。”
“好,一言为定。”左右她所言未必一定为真。
“你现在可以将艟儿带回来了吧。”关旌语气有所和缓,对于丞相大人的决定无丝毫不满。
蒋攸冲他一笑,回答:“自然,伯父稍等片刻。”
说罢,她转身欲走。
“慢。”关旌叫住她。
“伯父还有何指教?”蒋攸回身面对他,并不直视于他,又微微躬身,模样倒是恭卑。
关旌心下冷哼一声,面上不显,客气地问:“程姑娘可否先说说,这两日你与艟儿藏在了何处?”
“酒窖。”她干脆地回答。
然这个答案令关旌皱了下眉,心道:这女子又在撒谎。
“伯父又误会了,程宁所言尽是真话。我知晓凡是伯父所知之处,我与关艟必然藏不得身,不论府中还是府外。可若是我在您所知之处另造一方寸之地,您有所忽略也属正常不是?”
此话说得如此明白,关旌又怎会不懂,他立即意识到程宁托人买的两匹布用在了何处。原以为是要缝制什么见不得人的衣裳,譬如夜行衣,未算好布料尺寸或打算分批买全才会仅买两匹七尺布,哪知那布实际是当帘子用。
酒窖地门打开以后是阶梯,阶梯两侧共有十三四尺的空档,任谁下去以后都得先警戒这空荡的两侧,却也正因如此这两侧乃最易被放过而不细察之地,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这两侧空间有异。
若近乎紧贴墙边,留一人贴墙而立之空档,将黑布四端钉在侧墙与泥砖垒成的阶梯上,布匹拉平,在昏黑之地就与黑土墙无甚两样。且因从上面下楼梯时视线多会受阻,火光所涉范围有限,若留的空档不大,不是藏个壮汉,上面人很难发现贴墙两边各藏一人。
并且蒋攸与关艟皆擅长收敛气息,蒋攸是脱逃经历太丰富自然习得,关艟则是受益于所习游军本事。
再加上酒窖地门的门栓是栓着的,他们更是会掉以轻心。至于如何做到进了酒窖,门栓自己栓上,其实很简单,用线即可,在栓上系蝴蝶活结,拉扯死线端将门栓好,拉扯活线端将线收回,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左右当时府中人皆被调走,暂且找不到酒窖来。而锤钉之物,说实在的,他们忙于找人,哪里会留意到杂物都少了什么。恐怕白日奔波在外,晚上搜府都有不少疏忽。
又是瞒天过海,又是调虎离山,又是疲兵之计,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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