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欲擒(2 / 2)
她在页面里找“加入黑名单”的按钮,窦浚云紧接着又发一条。
——我分手了,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和她分手了,我理解你生气的点,是我混蛋,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从哪儿删人?”她侧头问助理。
而后摁住语音键回复:“可别自作多情,您有没有女朋友跟我都没半毛钱关系,自我认知倒清晰,可这分手的锅你别往我这儿……”
话没说完,看到五米之外的邬嘉葵,指腹突然出了汗,与屏幕分离,没有说完的语音“嗖”地一下发送出。
邬嘉葵正在与演员对戏。
她站着,环着手臂,卷起的剧本攥在手中,身边簇拥着两名助理与一名造型师,一边专注地听着眼前人讲话,一边垂下左手,抚了抚身后休憩椅上坐着的人。
而龙七的视线在那休憩椅上。
他的身子被邬嘉葵挡住了大半,但耐不住转着手机的手部动作眼熟,翘着二郎腿,膝盖边转悠着一条紫貂色被毛的阿拉斯加,他纹了身的那只手悬在扶手边上,食指慢悠悠地动着,引弄着阿拉,邬嘉葵的手始终在他肩上轻轻抚着,似要抚平他因长久等待而升起的燥郁,直到邬嘉葵稍微挪动身子,靳译肯的侧脸才露出来,懒着,无趣着,左前方的训犬师一声吹哨,拍手喊“龙二”,阿拉一个机警起身竖耳朵,朝着训犬师方向“嗖”地窜去。
她的步子因这一幕慢下来,身后的老坪走得比她快了,回头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狗,咳一声,注意着她的脸色。
“拍戏需要这种毛色的阿拉,邬嘉葵……邬嘉葵帮剧组借来了。”
邬嘉葵去向靳译肯借来了“龙二”。
与此同时,导演向龙七方向招手打响指。
这声音响亮,导演周身一圈的人都看过来,刚与导演讲完戏的臧习浦抱着手臂看过来,在对戏的邬嘉葵看过来,在椅子上坐得倍觉人生无趣的靳译肯同样看过来,龙七将手机慢慢放进夹克的衣兜,单插着手,而靳译肯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下移,慢条斯理地落在她泛着湿的发梢,锁骨上。
棚里的温度,真是闷热得犹如三伏天。
这撂过来的眼神并没有超过三秒。
靳译肯在第四秒收了视线,就跟看了个普通女明星一样,臧习浦在第五秒唤一声她的名字,靳译肯的侧脸被邬嘉葵的身子挡住,他的手机仍在那儿慢悠悠地转着,龙七朝导演的方向走,臧习浦正靠在出租屋景内的木桌边沿,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的领带半扯,等她到,拿桌上的威士忌,朝酒杯里倒小半杯。
“不紧张啊。”导演是个年过半百的文艺老汉,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会儿来这么一句,也没往龙七的方向看,安慰得一点都不走心,臧习浦摇着头笑了笑,递给她酒。
“过会儿冷,先喝点儿。”
她虽然接杯子,另一只手却往臧习浦手里拿过威士忌酒瓶,往里头接着倒,导演这时候让身边的人退了退,语气仍没情绪起伏,问:“有经验吗?“
龙七对着空气呵笑了一下,酒的液面到达杯口,臧习浦摁着她的手腕止了一下,她挪开手,使臧习浦的手落空,面向靳译肯的方向:“有啊。”
靳译肯仍在那儿懒洋洋地坐,邬嘉葵蹲下了身,把着他的座椅扶手说话。
导演或许没料到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看她一眼,但反应也不大,接着问:“要清场吗?”
“不用。”
“我倒紧张了。”
臧习浦似玩笑似认真,看着她手里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淡淡说。
出租屋景外,靳译肯的手肘缓慢地搭在了双膝上,手机垂在半空着,邬嘉葵笑吟吟地说着不知内容的话,而他的视线因为她对他长久的注意,而干脆反过来,灼灼地落到她身上。
落到一口将威士忌饮尽,酒液从嘴角滑到锁骨处,肌肤湿腻的龙七身上。
……
场记一声打板,她的后腰撞桌沿。
臧习浦开拍前说,就把他当成她爱过的人,如果没有,就恨过。
又凭着她承认的一句“有过经验”,告诉她拍戏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他可能会弄伤她,作为正常的男人可能会起反应,但他也会尽力保护她,如果他有了反应,他表示抱歉,而如果他没有反应。
他说:“那我也表示抱歉。”
镜头在半米外跟着,强光冲着眼睛打,臧习浦的手握在她的后颈处,捏得她肌肤泛白,纹着身的手臂处青筋暴起,又刷啦一下将她的夹克往外扯,裸肩外露,她的手抓着他的衣领,抬膝顶在他腹部,双眼对视,要他克制又要他狂魔,烧着火又淌着水,臧习浦又抱过她按到床上,整个木床吱嘎响,要裂了一样,龙七后退,脚踝被他抓着,喘息,心口起伏,额头沁汗,眼里藏着嗜血的欲望,再咻地被他拉扯回来,他的手臂撑在她身子两边,身子压下来,龙七再往后退,而靳译肯那时候打了根烟。
这儿有多燥热,他那儿就有多沉静,烟灰在两指间缓慢地掸下,一切都仿佛是慢动作,白色烟雾从他嘴边漫出,他按兵不动地望着她,而他现在的这张脸,就成了臧习浦的脸。
成了龙七眼里,臧习浦这张步步逼近的脸,就像之前每一回在两人世界里的厮磨,臧习浦的掌心按在她的脖颈处,像之前掐着她的脖颈咬她的靳译肯,她的眼里有恨有欲,有臧习浦紧接着一记假装性动作后的入情,她的汗散着香气,眼睛勾魂摄魄,不服,仍近距离盯着臧习浦,藏着股“来啊,原形毕露啊”的挑衅,镜头紧紧地跟着,靳译肯的双肘沉沉地抵着膝盖,烟的味道一路飘到了她的鼻间,臧习浦的额头抵着她,压她。
工作人员口干舌燥,听着摄影棚传来的木头“吱嘎”声与布料撕裂声,龙七的丝袜被扯空一大块,“嘶”地一响,臧习浦用力摁着她的膝盖,开始双唇的咬磨,他的身子也热,呼吸也沉,龙七因他一记过于用力的摁压而沉吟,臧习浦的手从底下顺到上身,在她脖颈着力,开始掐她,她即使被掐得脸部泛红,也瞪着他,类似“你就这点本事”地瞪着,他额头的汗滴落到她眉间,再压下身吻她,这时候,原本说好的贴唇亲吻因为双方的过于入戏产生变化。
臧习浦往深吻了。
那瞬间,她有所反应地松开与臧习浦紧扣的十指,心口起伏,摄影没发现,导演没发现,但靳译肯发现了,他看着她和臧习浦之间“顺其自然”若隐若现的舌吻,面无表情,开着盖的火机在他垂着的五指间一下一下地转着圈,像一簇腾空的火苗,也像即将走火的枪。
臧习浦掐她的力道更重了,龙七的后脑撞木板,吭出声。
他知道她这时候该演出绝望与悲愤,正用极端的方式拉回她的状态,导演一言不发抿紧唇盯着监视器,全场万籁俱寂,她盯着臧习浦,却仿佛看见了靳译肯。
看见了红着眼掐她脖子的靳译肯,年少轻狂,仿佛要她为他死去的爱情殉葬。
脑袋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与他的数次肌肤之亲,想起她的指甲在他肩胛骨留下的抓痕,想起他砸在她跟前的烟灰缸,想起他丢在水杯里的烟头,脑部缺氧的这一刻,什么都突然想通了,是数次幼稚的感情博弈与命定般的错过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还有她不认输的倔脾气,她自以为是的硬气,她自认为只要低头了就理所应当获得原谅的自私想法,是这一切毁了靳译肯的尊严,毁了他三年的坚持和爱情,让他溃不成军,以至于他说出“不是你,就都随便了”的话,是她亲手把他这个人弄死,还不自知。
而那个爱她的靳译肯再也活不起来了。
悔恨,悲愤,无边无际的绝望,眼泪从眼角滑到耳根,她看着刺眼的白光与背光的臧习浦,臧习浦朝着她抬手臂,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对着她的脑袋猛地砸落!
咚——!
“卡!”
导演鼓掌,全场鼓掌,老坪高举手竖大拇指,而龙七侧着身咳嗽。
头发散在杂乱的床单上,脑袋旁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坑,手臂与小腿处都落了红通通的抓痕,臧习浦出戏后的第一动作是将她捞起来,拥她入怀给她添外衣,拍着她的背教她顺气的方法,专业地安抚她的情绪,在她耳边说三句话:“你做到了,你很棒,对不起。”
她的长发湿腻地黏在肩头,眼睛还红着,额头与臧习浦相抵一会儿后再次被他环抱住,下巴抵着他的肩,朝靳译肯原来坐着的方向看去。
那把椅子已经空了。
邬嘉葵也不在了,只有扶手上还摆着一个开着盖的火机,火苗因空气的流动一下一下地窜着,没有声音。
……
这场戏结束后的三个小时,她抽烟时,手还是会抖。
情绪迟迟没有回来,睫毛仍然湿腻,臧习浦差助理往她的套房送了一瓶红酒,摆在满是冰块的容器里,瓶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一段英文。
——All this time is passing by. Good night, my heroine.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