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骚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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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吴尔交流完,挂电话,卢子牧听完了所有对话,问:“那个徐一苼漂亮吗?”

        龙七这会儿没心思搭理这个问题,在手机上找剧本的电子档,等找着,才回:“还行。”

        “你又关心这个了?”

        龙梓仪从阳台进客厅,嘲一句,卢子牧说:“我看过那个本子,主角是个平凡人,很平凡,有些戏的创作出发点都是基于她的平凡,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相貌。”

        龙七看她。

        她说归说,仍在打字,眼睛专注盯着屏幕,一心两用挺厉害的,龙七一声不吭走过去,抽她桌对面的椅子,坐好,手肘搭桌沿:“你平时都在写些什么啊?”

        “小说。”

        “什么小说,我看过吗?”

        “你不爱看,严肃文学。”

        “她倒是写过几个剧本,”龙梓仪在说话,龙七回头听,“剧本多赚钱,她又有能力,偏要回来写小说,好在我不残,一个月挣的够她吃半年,否则这么点稿酬啃书皮去。”

        “写过什么剧,我看过吗?”

        “早了,你那会儿还念初中呢。”

        龙七仍看着龙梓仪,挺执着,她才说:“有部叫荒什么的卖得还挺好。”

        “《荒而匪至》,”卢子牧终于接话,“卖得好是因为演员,不干本子的事,那本来就是一个废稿。”

        “焉文菁演的那部?”龙七回头,“成名作那部?”

        “哎哟女儿,你还会看那种怪腔调的文艺片。”

        龙梓仪这句话真是不知道嘲她还是嘲卢子牧,一边说一边在阳台上晒衣服,头也不回,但卢子牧习惯了,云淡风轻回一句:“是那部,是挺早的,那时候焉文菁还没改名,还姓司。”

        姓司。

        龙七往椅背靠。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发现卢子牧的形象高大,还是因为她这一句无意间包含了众多信息的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串联起了某些事,客厅的立式空调咝咝作响,靳译肯第一次带她去颐眀湾的房子时,说的一句“女明星喜欢”后知后觉地窜进脑海,而高中某次因为审美问题和司柏林打嘴仗,他压倒性回的一句“我姐比你漂亮”,也跟着冷气一起,嘶溜溜地从记忆里滑过。

        所以。

        兜兜转转,都是这个圈子的。

        而后,没继续这个话题,又将手搭上桌沿:“那以创作者的角度,吴尔这个本子的主角,你觉得我适合吗?”

        “你不适合。”

        “我哪里不适合?”

        “你太漂亮。”

        “吴尔也这么说,但我可以不上妆。”

        “我女儿长得好看怪我咯?”

        龙梓仪偏在这个时候插嘴,龙七回头:“妈,这个真怪不上你。”

        那边立刻砸来一件淌着水滴的胸衣,她往旁挪,没砸着,卢子牧接着说:“不是表象的问题。不管男女,条件出众的人与天生平平的人面对的社会众相是不同的,形成的成长经历也就不同,我问你,你结识朋友是不是特别快?”

        龙七还在消化她上一句话。

        “换句话说,”她再问,“你从小到大,有过主动与别人交朋友的经历吗?”

        “很少。”

        “反过来?”

        “挺多。”

        “对,正因为别人想先结识你,所以你很少有主动与他人结识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些心理过程,一般人会经历的忐忑,局促,你感受不到,本子里有一场戏,主角刚进大学与同学交流,都是天南地北来的人,一言一语看上去挺随意吧,其实都是根据对方的反应给回馈,下意识地在对方心里留好的形象,这是主角第一次脱离小镇生活面对小型社会,眼神,面部表情,语气,看似没意思,实则必须很有意思。”

        ……

        三秒后,她回:“那一场是这个意思啊?”

        “你以为呢小宝贝?”

        “挺有意思。”

        “你虽然不适合,但可以磨合。”

        她的两只手都撑起下巴:“怎么磨啊?”

        “忘记你的漂亮,比如现在,”卢子牧的视线终于从笔记本屏幕前挪开,扫她一眼,“你现在就在无意识地卖弄你的漂亮,想让我再多教你一点。”

        龙七回头,看向龙梓仪,龙梓仪这会儿谁也不嘲了,坐在沙发上叠衣服,一副“我看中的人挺牛逼吧”的表情,她没再说话了。

        服气。

          

        之后的日子就安安分分在卢子牧家住着。

        靳译肯把她的工作都断绝了,她心里再不爽,也硬抗着没往那儿招惹,半个反应都不给他,连着老坪那边都不露情绪,几乎所有的精力全放在学校的课上,那会儿也是比较忙的时候,她不是住宿生,日出晚归,渐渐就回归了学生生活。至于颐明湾,虽然没回去,但叫了阿姨每周三打扫一次,顺便帮她带回一些衣服。

        四月末的时候,从班卫那儿听来的消息,靳译肯回英国了。

        这祖宗总算回英国了。

        天高皇帝远,他终于没有打《冷蝉》电影宣传行程的主意,而老坪为了平衡粉圈的心态,开始加强力度预告她这行程,徐一苼的名气靠着她那些聚焦度极高的资源渐渐上去了,老坪公关做得好,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她呕心沥血提携新人,总之粉圈和媒体信了,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那些幼稚又张狂的小心思,爱与怨与某些心底深处的想念,都随着四月份最后一波冷空气的撤离越埋越深,可越是无人问津,就越是心痒难耐。

          

        熬过半个月后,五月中终于到了。

        电影宣传的第一站仍是那个海岛城市,剩下几个城市的行程,根据演员档期分别集中敲定在六月与七月。

        剧组重组,免不了遇到周以聪邬嘉葵这些人,邬嘉葵最近正在拍《边境》,整个人比《冷蝉》拍摄期还瘦一圈,挺拼,她和靳译肯吵的那一架最后有没有什么转折,龙七不知道,反正她嘴还是欠,即使在网上帮她说过话,见面的第一句话仍旧是:“你来啦?好久不见啊,以为你退圈了。”

        周以聪站在她的后头,也听到邬嘉葵这么一句挺有意思的调侃,手指挠了挠鼻尖,不打算淌她俩这浑水,往旁边挪几步,假意与经纪人聊事,龙七抱着臂站在前头,头也不回:“你去山里拍戏了吧。”

        发布会被安排在一座海湾艺术馆的大堂,导演与大男主臧习浦已经在台上,底下媒体与粉丝坐满整个观众席,她穿着件冰蓝色的吊带礼裙候场,邬嘉葵穿着浅绿色的一字肩礼裙,脖颈上系着银色短链,笑一笑:“对啊,终于出山了,那么你在忙什么?深度的学习交流吗?”

            这句话笑吟吟地落,龙七别头看她,台上的主持人正好迎她出场,台下一片掌声雷动,邬嘉葵松开环着的手臂,假模假式跟着鼓掌,与她对视着,一股“来啊,有本事现在就收拾我”的架势。

        她没收拾她。

        也懒得回话,在后台人员的作请下上场,从幕后走到台前,光线在身上游移,表情也从清冷到略略淡笑,媒体拍照,观众鼓掌,坐在主创席的导演喝了口水,臧习浦则朝她的方向看着。

        方璇也来了,捧邬嘉葵的场,在观众席第一排百无聊赖候着,这会儿看她上来,勉强赏光跟着鼓掌。

        而后,发布会就这么在一套流水线的模式下有序进行,主演陆续出场。全场小高潮应该是在片方放出预告片的时候,龙七和臧习浦的一场激情戏在里头占两秒,一闪而过,但镜头切换极其带感,惹一片低呼,她个人的镜头也很燃,在渡船上抢食,在后巷偷窥杀人现场,被审问,被拷打,在车流中奔逃,最后绝地反击烧脑对决,预告片结束时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她的大特写,寒冬的码头下,孤身的她背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睁着眼,呼吸着,镜头迅速切远放大,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挺成功的。

        那天下午,记者访问结束后,她去了下榻酒店前的海滩边上,换了件白色的沙滩裙,坐在棕榈树旁遮阳伞下喝下午茶,发布会为期一天,剩下的多是针对个人的采访,剧组人员回程的回程,赶场子的赶场子,她没什么工作安排,老坪正给她发消息,向她确定吴尔那边的试镜安排,她看完,没回,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又收到班卫一条信息,问邬嘉葵还在不在她那儿,让她发个定位。

        她问他是不是要过来。

        班卫回:她最近拍那戏一头扎山里去了,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拼了命我也得见一面。

        她打字:发布会地址在官博上挂着,下榻酒店地址粉丝圈里有,自个儿弄。

        发完这一段,对面空着的木椅刚好被抽开,循声抬头,臧习浦在她面前坐下。

        王助理没有跟在身边。

        她坐在原处不动,懒洋洋地转着手机,臧习浦虽然坐下,目光还游移在不远处的记者采访区域,随着坐定,才移回她这儿:“最近没休息好?”

        “嗯?”

        问归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桌上的浓咖啡,他用下巴指了指:“你平时不太喝咖啡。”

        “提神,一到夏天就容易困,尤其这几天。”

        深蓝色海平面被阳光照得晶亮,她的肩膀与锁骨近乎发着光,穿着荷叶边的抹胸,随海风飘,沙滩边上有人在打排球,近海处有三四座游艇,也有海上摩托飞驰而过的浪花声,臧习浦看着她。

        “臧老师也想来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的眼里像写着这句话?”

        她笑一笑。

        他说:“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但不是这一句。”

        “什么问题?”

        “你高中参加的那一次车展,最后拿到工资了没有?”

        手肘驾着椅子的把手,听完,约三秒不着痕迹的回想后,说:“后来又参加了别的活动,同时段进了挺多笔钱,不记得了。”

        “我记得。”

        ……

        “你那天穿一套黑色的裙子,染过头发,偏青一点,在会展的西南角和人起的冲突,女孩子一个,下风一点都不占,推卸责任的话术被你一针见血说破,也不让人碰,谁动你就报警,占你便宜的那个小老板更狼狈,说不过也打不过你,话都不敢吭一句。”

        “我看你的一眼,主持人刚好问我问题,想看你第二眼,你已经走了,事后了解过你的事,欠你的那份工资应该当天晚上就打到了你的卡上,开机那天也认出了你,之所以没有提,”他的手肘抵上桌沿,说,“是因为不确定你乐不乐意接受这样的初次见面。”

        龙七的指头在裙上轻轻地点动。

        阳光灿烂,臧习浦与这么一个她对视着,眼神里的情一点儿都不掩饰,遮阳伞随风晃荡,淅淅漱漱地响,她还没开口,他再说:“但是龙七,我传输给你的任何信息,你只管听就好,别记进心里,也别做出反馈,我挺乐意陪你成长,我也有耐心陪你成长。”

        这话出来,她真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成为一口气,缓缓地往肺部吸,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吴尔最近联系你了吗?”

        话题切得恰到好处。

        “没有,”她接,“投钱那混蛋……“

        顿一下,重新说:“投钱那人在英国上课,没时间回来,试镜会被他压着,人不到没法展开。”

        “我手头有一笔投资,吴尔这个本子我也欣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干涉一下。”

        臧习浦这么说。

        但她知道这话不该接,海风吹着,有一点儿晒,捋了捋额旁的长发,周旁传来一声:“叔?”

        挺突然的。

        她别头,臧习浦也循声往旁看。

        但是双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心里条件反射冒出一声“这圈子能不能再他妈小一点”的感慨,她在原处坐着,而臧思明这人在五米外的沙滩上站着,一米八出头的身高,穿背心与沙滩裤,旁边跟着一腰细肤白的女孩儿,视线从臧习浦那儿移到她这儿,也很快认出她,估计有同样的感慨,冷笑,一声“呵”,肩膀与胳膊动了动。

        “龙七啊。”

        一边说,一边不请自来地向这儿走,她收回注意力看向臧习浦,臧习浦介绍:“我侄子,藏思明。”

        ……

        “我刚还说这是谁呢,背影这么熟。”臧思明则一点儿不客气,抽着椅子就坐,又向那女孩儿抬抬下巴,女生就在龙七旁边的位置入座,龙七的手轻轻揉额头,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对视。

        如果说顾明栋是靳译肯圈子里的黑点,那么换言之,臧思明就是司柏林圈内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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