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空谷(2 / 2)
p可傅深毕竟不一样——/p
p“严兄,”傅深忽然道,“你是为我好,我明白。”/p
p严宵寒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因为很明显,他后面肯定还要说“但是”。/p
p“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傅深道,“我二叔上表,是真心想为金云峰求情,不是走形式。如果金云峰真的有罪,他不会千里迢迢地从边关赶回来,肃王殿下也不会将这种事托付给他,自己躲在旁边偷懒。/p
p“金云峰是被冤枉的。既然如此,那两人求到我这里,我就不能袖手不管。”/p
p严宵寒简直要被他活活气死。/p
p“朝堂之事,谁敢说自己清白无辜?私下与韩元同来往、给安王府传递消息、家中发现数封信件和金银财物,言辞不敬,对削藩一事颇多非议……皇上亲口给他定的罪,冤枉他什么了?!”/p
p傅深叹了一口气:“听说此案是飞龙卫主持查办的。这些‘证据’是确有其事,还是人为炮制,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p
p他胆子也是够大的,一边躺在人家怀里,一边暗讽别人“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严宵寒动动手就能掐死他,傅深却好似浑不在意,抓着他的领口继续说:“严兄,我不想骗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朝中的事,我的确所知不多,但我知道藩王是皇上的心腹之患。”/p
p“知道你还……”/p
p“我也知道我二叔不会为谋逆贰臣奔走求情。”傅深目光落在那片修长摇曳的兰花上,“‘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大概山林中十蕙而一兰也’[4]。/p
p“满朝文武,敢站出来为安王说话的也只有他一个人。”/p
p严宵寒冷冷道:“说来说去,还是执迷不悟。”/p
p傅深道:“非是我不悟。而是有人执意要走迷途。”/p
p严宵寒:“慎言。”/p
p“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不敢说的!”傅深注视着他,“罗织罪名炮制冤狱,抄家灭族栽赃陷害。皇上错了!错了就是错了!”/p
p严宵寒猛地翻身捂住了他的嘴,被气的胸膛起伏,气息急促,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呼吸相闻,能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p
p“今天的话,让它烂在肚子里。再让我听见一次,不用别人,我亲自送你进天牢,记住了。”/p
p傅深皱眉,在他掌心里“唔唔”两声,用膝盖顶他。/p
p严宵寒挪开手。/p
p傅深的惨叫声直冲云霄:“你给我下去!压到我背后伤口了!疼!”/p
p严宵寒发觉自己其实拿傅深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他聪明吧,总是不合时宜地犯轴,说他成熟吧,有时候又幼稚的可笑。/p
p——这性子也太扎手了。/p
p然而即便他如此大逆不道,严宵寒也只希望他能藏好了,不强求改变,也不想把他怎么样。/p
p这样一反思,他忽然就明白了傅深非要对金家后人施以援手的心情。/p
p没人扶,傅深自己慢吞吞地从草坡上爬起来,热血上头的激情劲过去,他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p
p他本质上并非一个偏激的人,只是所行的“道”与别人不同,又年少天真,所以总带着一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心高气傲,还没学会藏起锋芒。/p
p严宵寒率先起身,头也不回地道:“走吧。”/p
p第一步还没迈出去,腕上忽然一紧,他低头看去,发现傅深扯住了他的袖子,却不敢抬眼看他,垂着头,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p
p哦。这是终于从失心疯里醒过来了。/p
p严宵寒眯起眼,心中暗自好笑,面上还装的纹丝不动,无波无澜地问:“怎么?”/p
p傅深:“我……方才言语失当,惹你生气了,对不起。”/p
p严宵寒没说话,冷着脸。/p
p傅深老老实实地道:“我认错,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要罚,悉听尊便。”/p
p“得了吧,”严宵寒凉凉地道,“严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骂傅公子?你没错,错的是我等奸佞之辈。”/p
p傅深头垂的越发低,是真的后悔,也是真的第一次这么放下身段给人道歉,谁料对方并不吃这一套。/p
p“我从未把你当做奸佞之徒,只是……”/p
p只是什么?/p
p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我坚信金云峰是被冤枉的,只是“君子修道立德,不谓困厄而改节”。[5]/p
p他说不下去了,松开了严宵寒的袖子。颓然道:“对不起。”/p
p滑下去的手忽然被人捉住,落进干燥微凉的掌心里。/p
p严宵寒在他面前蹲下来:“刚才是谁说认打认骂认罚,悉听尊便的?你惹我生气,我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的道歉这么没诚意吗,嗯?”/p
p傅深莫名地耳根发烫,心中百般滋味错杂,更不敢抬头看他了。/p
p严宵寒自己想想也觉得挺造孽的,人家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又是受伤又是坠崖,长这么大没吃的苦头今天都尝了个遍。末了还被他欺负成这样,太缺德了。/p
p傅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重复道:“对不起。”/p
p严宵寒啧了声,道:“诚意呢?”/p
p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抬起的傅深的下巴,令他平视自己:“抬头。连称呼都没有,你跟谁说对不起?前面的不算,重新来,该叫我什么?”/p
p他原意只想让傅深叫一声“严兄”,道个歉,就不再为难他。没想到傅深领会错了意思,沉默了半天,怯怯地试探着、声音极轻地道:“……哥哥?”/p
p严宵寒被他这一声叫的,霎时间整颗心都酥了,松松握着傅深的手无意识地一收。/p
p清风吹过,铺开满襟满袖兰花香。/p
p“你……我……”/p
p严宵寒竟也磕巴了,俯身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泥土,一言难尽地说:“……走吧。”/p
p傅深还没转过这弯来:“这就……行了?”/p
p“行了,我的大少爷,”严宵寒低头看着他,心里无声叹息,微微一勾唇,“你再叫一声,我都要为你弃暗投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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