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缝隙（2 / 2）

p良久，元泰帝才道：“再过一阵子，万寿节赐宴时，你让他回来罢。”/p

p严宵寒垂眸，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恭敬道：“谢陛下隆恩。”/p

p“没别的事了，你退下吧。”/p

p严宵寒再度行礼，正要告退之时，冷不防元泰帝忽然叫住他，没头没脑地问：“傅深那咸鸭蛋……腌的如何了？”/p

p严宵寒驻足，略一思索，答道：“不瞒陛下，依臣愚见，可能……不怎么样。”/p

p元泰帝坐直了身子：“嗯？说说。”/p

p“手劲太大，”严宵寒坦然地道，“一筐鸭蛋，还未封坛，已被他捏碎两个。”/p

p元泰帝终于大笑起来。严宵寒躬身退出殿外。/p

p春日暖风吹过，他背后竟也丝丝发凉。严宵寒独自在青砖宫道上走着，越想越觉得讽刺，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p

p路过的宫女太监见他形如癫狂，笑的令人毛骨悚然，吓得远远躲开，压根不敢往他面前凑，生怕触了这个疯子的霉头。/p

p元泰帝如今真是年纪大了，还学会缅怀惋惜了。/p

p金吾卫惹出的乱摊子自己收拾不了，转头把严宵寒找回来。这下元泰帝终于知道了谁才是真正得用的能臣干吏。他觉得委屈了严宵寒的同时，又想起傅深，再被严宵寒三言两语地一忽悠，元泰帝那颗铜浇铁铸的圣心里，终于产生了一点微末的愧疚。/p

p也许是在他的印象里傅深一贯刚硬，很少有主动退让的时候，因此傅深离开京城安心休养，甚至归隐田园腌咸鸭蛋的行为，在元泰帝眼里都是少见的识相。也正因如此，他终于可以居高临下地怜悯这个解甲归田的残废将军，甚至动了恻隐之心，才格外开恩，给了他一个重返京城的机会。/p

p“真是笑死人了，”严宵寒大不敬地心想，“你怎么不想想是谁把他逼成这样的？”/p

p而帝王终究是帝王，愧疚只有一时片刻，忌惮却永远都放不下。严宵寒知道他见不得傅深好，哪怕是在腌咸鸭蛋上天赋异禀也不行。/p

p好在不需要做太多的退让，只要告诉他咸鸭蛋腌的并不成功，元泰帝就会自以为是圆上自己的幻想和猜疑——傅深终究是个凡人，善于领兵打仗又如何，下了战场，还不是连个咸鸭蛋都腌不好？/p

p这逻辑愚蠢的令人发笑，但就是这点畸形的满足，已经足以在束缚傅深的层层铁镣上撬开一条缝隙。/p

p从某种意义上说，严宵寒和傅深真是般配的天造地设，傅深是个将才，严宵寒是个人精，这一手绝地求生、绝境翻盘的本事简直如出一辙。/p

p出了宫门向北走几十步，飞龙卫仗院近在眼前。严宵寒收敛笑意，推门进去，堂上围坐的众人就像看见了什么稀罕物，纷纷起身：“大人！”/p

p“大人回来了！”/p

p“谢天谢地！”/p

p严宵寒疑道：“嗯？谢什么？”/p

p飞龙卫中年纪最小的一员、主掌“北狱”慎刑司的唐过，是个实心眼的老实孩子，听见严宵寒发问，立马毫不犹豫地把同僚卖了：“他们说您这些天不来，是被妖怪抓走□□气去了。现在您平安归来，当然要感谢上天保佑。”/p

p说完，他还虔诚地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p

p严宵寒：“……”/p

p院内一片死寂，魏虚舟等人惨遭出卖，自动自觉地贴着墙根站成一排，垂头丧气，噤若寒蝉。/p

p严宵寒气的冷笑：“真行，我的喜酒都灌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数三下，都自觉点。”/p

p三声过后，院子里所有的飞龙卫齐刷刷地翻上了墙，像一排大猴子，愁眉苦脸地蹲在窄窄的墙头上。/p

p这是严宵寒就任钦察使后想出的一个损招。北边不止有飞龙卫一个官衙，六军衙门皆在一条街上。只要有人经过，一抬头就能看见挂在墙头迎风招展的将军们。/p

p隔着墙还能听见街上幸灾乐祸的嬉笑声：“哟，老魏，又被你们钦察使挂墙头啦？”/p

p卖了同僚的唐过抬头观赏了一会儿，转身要回屋，却见严宵寒仍在站在那：“小唐，干嘛去？”/p

p唐过无辜地与他对视。/p

p严宵寒道：“你也有份。上去。”/p

p唐过完全不能理解，委屈地问：“为什么？”/p

p“给你长个记性，”严宵寒冷酷无情地道，“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迟早要被人骗的骨头渣子都不剩。”/p

p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不负责任的后续：/p

p傅深听说这件事后，认为严宵寒说他腌不好咸鸭蛋纯属造谣污蔑。因此第一批咸鸭蛋开坛时，他一个都没给严宵寒留。/p

p但是那天严大人最终还是吃到了蛋，两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