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乔装(1 / 2)
宜乔装
万峰山下有条江名叫揽月江, 因为山路难行,地势复杂, 又有流寇侵扰, 久而久之,行脚商贩路过此地多半喜欢走水路。
也幸亏有这条江在,才叫这儿不至于成为一处人迹罕至的闭塞之地。
今日江边又有不少客船停靠在港口, 王老三的船上接待了好些个客人去下一处城镇, 多是些来山里进货的商客,其中印象最深的一对年轻夫妻, 丈夫是做草药生意的, 正要去下一处城镇卖货, 随身带了个两个护卫同行。
他身旁的小娘子, 生得一张未语先笑的灵巧长相, 乖巧地跟在一旁。
跑商少有带着妻子出门的, 就算有女人也多半是在外头顺手买下来的侍妾。
但王老三见那小娘子神态活泼,二人举止亲近,确确实实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倒是叫人颇为羡慕。
可惜那小娘子一上船, 等客船离了岸, 就再没从房里出来过。
王老三的小闺女进屋去给二人送晚饭, 出来一说才知道那小娘子晕船, 已在房里躺了一天了。
揽月江风高水急,常有陆上来的客人受不住摇晃晕船的, 王老三倒也见怪不怪, 只叫小闺女又送了些抹在额头上的雪花膏进去, 或许能缓解一二。
小闺女拿着雪花膏又去敲门,开门的还是方才房里那位郎君, 对方听完她的来意,伸手接过雪花膏,为表谢意眯着一双凤眼冲她笑了笑,笑得小闺女脸上一红,这江上往来客商虽多,但像这位小哥这般生得好的还是少见。
正这样想,屋内又传来一阵动静,躺在床上的女子起身伏在床边一阵干呕。
那男子微微皱眉,快步回到屋内坐在床头替她拍了拍背。
朦胧灯下,纱屏后的女子白着脸躺回床上,半阖着眼,任坐在床头的男子打开船家送来的药膏,伸手沾取了一点,替她抹在太阳穴两边。
这场景看得门外站着的女孩微微有些出神,直到床边的男子似有所觉地抬眼看过来,那眼神分明也不如何凌厉,却叫她吓了一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慌忙替屋里的二人合上门赶忙退了出来。
等关上门,客舱里又安静下来,屋内一阵清凉的雪花膏气味,秋欣然不大喜欢这味道,抬手挥一下,打在男子放在她额边的手上。
那一下软趴趴的,不痛不痒,夏修言弯着嘴角笑了一笑,起身去屋中的水盆里用清水净手,洗去了手上沾上的药膏。
“可是后悔跟来了?”
“谁能知道水路也不比在平地上舒服多少。”
秋欣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今早夏修言天未亮出门时,刚一开门就瞧见秋欣然站在了屋外,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见了他先是将他今日这一身寻常布衣装扮上下打量一通,随即便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来:“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见夏修言挑眉不答,她便又转头看了两眼左右,凑近了小声道:“侯爷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坐船去下个城镇?”
“你怎么知道?”
见他并不否认,秋欣然满意道:“我见这两日高侍卫常独自出去,昨天碰见章将军便忍不住同他打听了一下。”
夏修言眼睛一眯:“章榕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到的。”
秋欣然忙道,“前两日遇袭还不知是什么原因,再往里走就是万峰山,敌在暗我们在明,侯爷担心进山之后面对变故更不好应对,打算干脆自己做饵将人引出来是不是?”
见他默认,秋欣然略微有些得意,又接着说:“若是那群人的目标是您,必然会趁您独自一人时找机会下手,到时候就能将人一网打尽,找出背后的主使。”
“你大早上堵在我门前,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
秋欣然笑吟吟地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不该带上我吗?”
“嗯?”
她理直气壮道:“那群人万一是冲我来的呢?”
夏修言没想到她坦荡荡的将这话说了出来,倒是丝毫没有半点介意的样子,不由看她一眼,嗤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秋欣然毫不气馁,继续说:“但反正,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吧。”
“我看你就是怕走山路,才想跟着换走水路吧?”
秋欣然厚着脸皮说道:“这虽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我主要还是因为担心侯爷的安危,才想同您一路。”
这一听就是假话,可夏修言这种时候又忽然想起贺中那番歪理:“……还有就是嫌其他人在眼皮子底下碍眼,恨不得只有两个人才好。”
正要脱口而出的拒绝便一时停在了嘴边。
秋欣然不知他心里想什么,一双眼睛热切地看着他。
夏修言脸上一热,别开眼低咳一声:“你当真这么想跟我去?”
秋欣然听他口风,便知道有戏:“要是不给侯爷添麻烦的话。”
此去危险一不小心就要出什么意外。
他起先同高旸等人说了这个主意时,便遭到他们的极力反对。
如今若是还要带上她……夏修言垂眼看着她,耳边又响起那句“恨不得只有两个人才好”,心头一阵阵的发痒,最后妥协一般在心中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她这般想同他独处,不惜大早上来他屋外堵她,带上她又有何妨。
左右凭他的本事,也足以护住她的安全。
“带上你也不是不行……”夏修言缓声道,秋欣然面露喜色,忙一脸诚挚地望着他,看得眼前的男子不大自在地别开眼:“此去你得一路跟在我身边,半步都不能离开,免得出些什么意外。”
这是自然,秋欣然立即点头答应。
夏修言又说:“你去换身寻常妇人装束,在外你我须得扮作夫妻。”
听他说要扮作夫妻,秋欣然面露迟疑,夏修言看见了故意问道:“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只是……”
夏修言淡淡道:“你我若不扮作夫妻,在外头你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的半步不离我左右?”
原来如此,秋欣然点头:“还是侯爷思虑周全。”
她那会儿只一心想着少走一段山路,没想到等船离了岸,才发现行船也不比坐马车好上多少。
现如今秋欣然躺在床上,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同样的路途,起码走水路比走山路要节省一半时间,但凡能少受几天的苦,那也是值得的了。
夏修言擦净了手,一转头便看见秋欣然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心中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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