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镇宁王的另一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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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漓一怔,他既然怀疑魏述,自然是要查。只是没想到他竟查得如此顺利。想来魏述跟他的时间不长,到底对他低估了,才会反被他利用,将沉门一举歼灭。想起那次望月湖遇险,苏漓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见她忽然沉默不语,东方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望月湖之行,的确是本王诱敌之计。我一人带你上船,他们定会以为有机可乘。只不过……没想到会那么巧遇到二皇兄。”

苏漓猛地看他,“你以为……杀手是他派的?”

东方泽眉锋扬起,凌厉的杀气一闪即逝,苏漓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冷战。

他低下眸子,又恢复了镇定从容的神色,淡淡道:“杀手受何人指使,尚未可知。据说沉门的机要密室里存着一个小册子,详细记载了沉门所接下的每一笔生意,我本欲得此物,不料被人抢占先机,在我到达那间密室之时,沉门所有机密之物,已经全部被人拿走了!”东方泽浓眉深锁,目光深沉而锐利。

记录薄?就是那个写满了各种奇怪符号的册子么?那东西如今就在苏漓的手上,可惜没人能看得懂。

“找到那个册子,就能查出是谁想杀你?”苏漓蹙眉问道,“如果……”

“如果什么?”东方泽笑意未减,眼光却已冷。

苏漓长叹一声,半晌没说话。皇权争斗,古来有之。皇室血亲之间,互相暗算残杀又岂止一二?如今储君未立,东方泽与东方濯之间的明争暗斗,朝野内外都心照不宣。东方濯虽为嫡长子,却并未在皇帝跟前讨了多少好处。而东方泽之母生前倍受皇帝宠爱,因此泽虽为庶出却因才干出众而得皇帝重用,大有超越东方濯之势。如果说东方濯因此而想暗害东方泽,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当日是在船上,兄弟两人同仇敌忾,却不象是演戏。

东方泽冷冷道:“我与二皇兄的争斗世人皆知,就算我怀疑他,也没什么奇怪。先前摄政王府与静安王府的联姻出了意外,明玉郡主惨死,也有不少人怀疑是本王从中作梗。哼!本王也想知道,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买凶刺杀东方濯的王妃!”

苏漓心头一痛,皇权斗争里,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难怪他当日会去摄政王府祭奠她,想必就是为了查证黎苏究竟是自杀还是被杀吧?连东方泽都知道怀疑她的死因,为什么东方濯和她的父王却不会怀疑?一想到父王,她心里顿时难受起来。不禁垂眸问道:“权势,真的那么好吗?为了得到它,连亲情也可以无所顾忌?”

东方泽嘲弄地笑了一声,缓缓道:“亲情?若在平民百姓家,或许它是有的。只不过在皇室宗亲里,它从来不是一个重要的东西。对于皇子来说,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得到它,掌控它,才有资格活下去。”

有些残酷,有些无奈,还有些伤感。

苏漓一怔,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我的母亲……其实是一个淡泊宁静的人,”或许是刚才的那句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东方泽忽然说起自己的身世。

“因为父皇的宠爱,使得我一出生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后宫里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杀人不见血。那些处处都充斥在我们周围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母妃为了我,曾一再退让,就差搬进冷宫,虽然……她很爱我的父皇,她也一度认为父皇是真心爱她的,但却不知帝王的情意,轻薄如纸,根本经不起考验……后宫里从来不缺新鲜的女人,父皇很快有了新宠,皇后一党趁机对我母亲的家族大肆打压,短短一月,母亲经历了家族落败,父兄惨死的悲痛,而我,就在那个时候被人推进了已结薄冰的深湖里!当时,我五岁。”

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似是陷入了回忆。

苏漓听得一阵心惊,不由自主地跟着吸气,忍不住问道:“谁救了你?”

“没人救我。是我自己从冰湖里游上来的!”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勾起一角,他的笑容嘲弄而没有温度。

苏漓止不住心间一疼,如此生死一线的挣扎,在他说来似乎平淡无奇,可以想象到他所经历的应该远远不止这些。

“你……那么小就会游水吗?”她感到很惊讶。五岁的时候,她还在父王的怀里撒娇耍赖,不知人心险恶,世事无常。

东方泽道:“三岁的时候,我曾不小心瞧见我的一个哥哥被人推到井里淹死了。所以我不止学会了游泳,还将闭气功夫练得极好。此事除了我和母妃,没别人知道,所以我才能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水性那么好!苏漓深深叹息,一直觉得他是个强大到可怕的人,年纪轻轻城府极深,却不知是这样练出来的!她也应该找机会,学会游水,克服自身弱点。

东方泽继续道:“自那之后,母妃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身在后宫,若得不到那人庇护,只一味退让,会令我们母子在那座险恶的宫廷里尸骨无存!所以她开始想办法拉回父皇的心,而我也更加努力地习文练武,希望自己早日变得强大,不用再依靠任何人,也能保护好我的母亲。但……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就离开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平静,淡漠,但深深的悲痛和遗憾,却掩饰不住地从他深邃的眼底流露而出,将这个炎热的夏夜,染上几许悲凉和伤感。

苏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方泽,从前也不敢想象他会有这样的一面,而越是看起来强大的人,当他悲伤流露,越容易感染他人。苏漓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每个深夜里孤独的自己,每每一想起母妃,她也是这样痛苦而自责。

没有安慰,没有因同病相怜而流泪,她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她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人,在他身边静静地倾听,默默的陪伴。不必低头,她也能看见,他寂寥的影子,正被月光投在他的脚下,一如每夜每夜里她孤独得不被人理解的心情。

周围的气息,愈发的沉静了。

东方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向人袒露心情谈及过往的人,尤其涉及他的母亲。当他一转眸,对上女子眼中的心疼,还有那感同身受般的理解,他的心,忽地一震,一股莫名的酸楚疼痛,伴随着少有的满足,刹那间盈满了他曾以为紧闭的心扉。

无声的笑了。

这个夜晚,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黑。他身上的伤,好像也不再那么痛。

月光,尽情挥洒在二人的身上,银白的清辉,仿佛被夏季的炎热染上醉人的温暖。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等待着天明,却又希望天不要那么早亮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东方时,苏漓缓缓睁眼,不知何时,她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一抬眼,便看到东方泽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双目紧闭,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昨夜他说了那么多话,体力耗费很多。苏漓知道他受伤不轻,必须要想办法赶紧回到山庄,延医诊治。

她轻轻拍了他脸,刚一碰到他的面颊,忽然被他一把抱住。

“啊!”苏漓忍不住轻呼一声。

“醒了?”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就在耳边,散发着撩人的余温。

“嗯。”苏漓不自然地移开一寸,“天亮了,找找路,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吧。”

“好。”他幽黑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支撑着站了起来。

苏漓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开始打量四周的地形。这里竟是一片狭长的山谷,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湖泊,在晨光里泛着微光。正东方向地势较为平稳,应该有路出去。

“往东走。”东方泽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他和她,竟然想到一处了。苏漓莫明地心跳加快了几分,她突然发现,经过昨夜一场变故,身旁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和她毫无相干的镇宁王东方泽了。

魏述与他是敌非友,以他的骄傲,的确不可能做出杀害黎苏这等下作之事!苏漓心中滋味百生,一喜一忧。喜的是,他真的不是害自己的人,忧的是,线索已断,要翻案,谈何容易。

两个人慢慢朝着东方走了出去,东方泽脸色绷得极紧,每走几步便要停一停。苏漓抹了一把汗,“你怎么样?不如,你在这里等,我去叫人来!”

他猛地揽紧她的腰,靠在她的身上,淡笑道:“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苏苏放心将我一人扔下么?”语气很平静,苏漓却听出了那声音里微微的不满,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她直觉地腰都僵硬了一分,却又心软地不忍推开他:“那我们慢慢走。”

如此走了近一个时辰,两人才踉踉跄跄地出了山谷,一条大道出现在不远处的前方,苏漓终于喜道:“太好了,有路了!”

忽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纵马疾驰,由远处飞奔而来。当先一人,面容冷峻阴沉,神色却是焦虑不安,一路飞奔往前,他左顾右盼,目光急切和紧张,分明是在寻人。

苏漓一见他,眼光登时冷了下去,来人正是昨晚将他们二人打下山崖的东方濯!

他还知道带人来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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