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爱断情殇(第一部大结局)(1 / 2)
又是三月。
今年春天来得晚,街边树叶尚未发芽,花也没开。但晟国太子东方泽大婚的日子却已经到来。
因婚期定的仓促,礼部准备并不充分,又是为了给皇帝冲喜而办,因此东方泽要求一切从简,繁复奢华的排场讲究,能免则免。
春分前三日,太阳入赤道内。东方泽率文武百官于天宫祭祀,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温暖的气息,似乎将死寂一般的冬日沉闷冲散了不少。
大婚之日,东宫主殿。
大红喜绸明亮照眼,门外鞭炮噼啪炸响,一片喜气洋洋。只是这喜气当中,似乎隐藏一种凝重气息,来往不绝的宾客们,心怀各异地向尊贵的太子送上祝福。
席间坐着满朝来贺的文武百官、皇亲贵族,两国使者,还有些京都有名的富商。只有一人,一身布衣打扮,神色冷淡地坐在一旁,也不与旁人搭话,竟是鬼医圣手江元。
身为江湖名医,竟能收到太子邀请,不仅百官疑惑,江元也颇感意外,但正中下怀。
“难得江大夫肯赏脸。”东方泽身着喜服,笑着朝他走来,竟然亲自过来打招呼。
“太子相邀,江某岂敢不来?!”江元略一低身回道,神情有几分冷淡。
众人惊异,有人看不过去欲上前呵斥,却被东方泽伸手拦住,他似乎并不在意。凝目一扫周围,百官之首的席位,黎奉先垂首静坐,偶尔抬眼,望过来的眼光明灭不定,似有心事。
苏相如面带微笑,却十分僵硬。原本太子婚礼,他应该是最为风光的那个人,但如今,苏漓获罪,婚约虽未解除,可他是否还能成为国丈之尊,却已是未知之数。
二人下首,战无极目光平静,不断瞥向内堂,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哎呀呀,太子殿下大婚之喜,项离恭贺来迟,太子千万别怪!”门外一声大笑传来,满朝文武无不熟悉的京都富商项离大步走进殿来,朝东方泽拱手一拜,眉眼一弯,笑意风流倜傥。
东方泽沉声笑道:“难得天下第一风流公子项离竟有不带美妾出门的时候!”
项离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太子殿下大婚,项离岂能失礼?!”
“殿下,汴国使者到了!”盛箫前来禀报。
“太子殿下好福气,美娇娘一个接一个,连我项离也自叹不如啊。”他媚光隐现的桃花眼里,忽然冷光一闪。
东方泽面色微沉,却没说话。
“汴国彭鹰奉我皇之命前来恭贺太子大喜!祝太子与我国公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也祝愿贵国与我国永结同盟,共享天下荣华!”汴国使者踏进门来,躬身为礼,晟国话说的极为顺溜。
东方泽回礼道:“使节大人所愿,正是本太子心之所愿!使节大人赶路辛苦,盛箫,请使节大人入座。”
“大人请。”
“多谢太子。”汴国使节随盛箫而去,东方泽笑意深沉的眼底蓦然间划过一丝冰冷之色,转眼便消逝无踪。
“定国太子到——”门外传来一声清晰唱喝。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此次东方泽与阳璇大婚,婚期决定仓促,根本没来得及通知、邀请各国,汴国应是昭华公主提前递了信去,使者早有准备,才能准时到达。而定国地势稍远,即便是得了消息赶来,也不该如此之快!
众人正疑惑间,门外郎昶已带着几名贴身侍卫于众多宾客簇拥中,缓步行来。屋内的女眷飞快探头去看,忍不住惊艳地叫了一声。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的相貌能跟东方泽相提并论,恐怕也只有这位定国的太子殿下!众人惊叹,目光瞬时痴了……
郎昶本就生得俊雅不凡,气质出众,今日又着一件银白锦袍,襟袖龙纹皆以金丝绣制,精美绝伦,尊贵耀目,彰显着他一国太子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他这样行走在众人之前,宛如鹤立鸡群,令人忍不住昂首仰视。
屋内之人,几乎全都站起身来,准备迎接这位突然到访的异国太子!然而,这位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定国太子,今日表情虽一如从前温和有礼,但不知为何,周身气息却似乎隐约带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意。
“一别数月,如今再见,镇宁王已是晟国太子!恭喜了!”郎昶行至屋内,拱手道贺,一声恭喜,道得有些冷淡。
东方泽眯了眯眼睛,迎上两步笑道:“婚期定得仓促,未能广发请柬邀请各国,泽原本甚感遗憾,却没想到,定国太子却也能如期赶至,参加本太子的婚礼,泽,真是万分感动。”
郎昶笑道:“镇宁王荣登太子之位,郎昶本就想来道贺,居然赶上太子大婚,真是凑巧了。记得上次选夫宴之后,郎昶回国不久,便听闻明玉郡主一案沉冤得雪,明曦郡主选定镇宁王为她终生相伴之良人……当时郎昶人虽在定国,却也为镇宁王与明曦郡主感到高兴,心里默默祝福二位……”
他语气微微顿了一顿,东方泽目光略略一沉,郎昶紧接着又叹道:“本以为二位郎才女貌,必成一段良缘佳话,却不料,短短数月,镇宁王不仅身份变了,就连大婚所娶新娘也换了人!”他语气平和,笑容清朗,似乎并无他意。但那一番话,外加一声轻叹,似乎饱含了无限感概,听在众人的耳朵里,难免生出诸多想法。
想当初,明曦郡主选夫,备选之人皆乃三大强国皇帝所器重之皇子,那场选夫宴尚未进行,便已轰动天下,被传为美谈。人人都在猜测,最后谁会中选,却万万没人料到,发展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赢得佳人芳心的镇宁王东方泽,当了太子之后,娶的却是汴国公主阳璇!而那曾经被四大皇子争相抢夺的佳人苏漓,如今封号被削,荣宠不再,光环散尽,不知被关在哪一处偏僻的禁苑?
果然人心易变,命运叵测,当真令人唏嘘感慨不已!
东方泽眼光微冷,岂会听不出郎昶的讽刺,只是奇怪,这个定国太子,一向情绪不外露,竟然会为苏漓,在这种场合对他出言暗讽,看来此人对苏漓,倒是不一般!他不由心中暗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笑道:“人生际遇有如风雨雷电,时时在变,这一刻是晴天,也许下一刻却是雷鸣电闪,但雷电过后,焉知不是又一个晴天?”
郎昶淡笑:“或许如此,但此晴天,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晴天。”他眼光清明平和,但东方泽分明感觉到,那平静的背后,暗涛汹涌,情绪难以窥测。
东方泽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来不及多加研究,此时门外又传来一声更大声的唱喝:“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倒,三呼万岁。
皇帝扶着新晋太监总管周礼,从御辇上缓步走了下来,脸色灰白,带着一抹死气。显然身体是越来越差。
“平身。”皇帝深吸一口气,浮步走过众人面前,到东方泽身前停驻。一场大变,他失去了太多,如今仅有的这个儿子,也已经羽翼丰满,再难驾驭。皇帝的脸色愈加灰败。东方泽立即起身,扶了他坐上最高处的主位。
司礼官这才道:“吉时已到,太子请接公主出来吧。”
东方泽进内堂接了新娘入殿,喜乐这时奏响,大殿一下子热闹起来。而相比这里的热闹,后院梅园的冷清和寂静,是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春分时节,万物复苏。梅花早已开败,清香不再,新芽初发,却是一番寒透彻骨后的满园萧索。
苏漓一袭白衣,站在一株光秃的梅树下。她抬起头,面无表情注视着前院方向,这时间,他们快要拜堂了吧?
身后一个黑影一闪,空旷的梅园内,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一切都照小姐吩咐,安排妥当。”挽心平静的表情一如往常,抬头看着她单薄且萧瑟的背影,目中闪过一丝忧色,忍不住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小姐……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苏漓没有回头,目光仍然定定望着那个方向,她没有说话,但脸上坚定的神色,已经代表了一切。纤白的手指,攒紧血色的邪玉,面色冰冷而决绝。
挽心叹气:“我去引开盛秦,小姐自己要小心。”说完扣了一张银色面具在脸上,飞身斜掠过一侧院墙,只听外头盛秦一声大喝:“谁?!”随即追挽心而去。
苏漓这才大步走向门口,轻轻一挥衣袖,指间树叶悄无声息疾扫而出,守门的侍卫尚来不及反应,就已栽倒在地上。
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大步往东宫主殿走去。
一路所见,红绸遍结,喜庆非凡。这座东宫于她而言,陌生得让她不愿多看一眼。而比这东宫更陌生的,是曾经无比亲近如今却隔了天涯海角般距离的东方泽!
喜堂之内,宾客满座,祝贺声声。
东方泽身穿大红喜袍,金冠玉面,一如记忆中,俊美不可逼视。此刻,他和阳璇一人一头牵着大红花绸,在司礼官的唱和之下,缓缓走到帝座之下,深深拜倒。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注在他们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门口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苏漓怔怔地站在大殿的门口,喜庆的红,耀花了她的眼,喜气洋洋的堂前院内,唯有她满身苍白,满心冰冷,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本以为,她对他已经完全死心,不会再为他有丝毫的心痛,但是为什么,这一刻亲眼看着他和别人拜堂,她的心又好像被人生生的撕裂。
如果他不曾对她许下承诺,或者,他不曾一再要求她相信他的承诺,那么也许她就不会如此难过。
“明曦郡主?!”郎昶回头看到了她,清俊面容微微一变,才数月不见,那个清华无双的美丽女子,虽然丽色仍在,却掩不住那憔悴的神色。一抹心痛绝望之色,从她清冷的眼底一闪而逝,他不由自主心间一疼,竟然不顾场合站起身来,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周围的人应声回头,全都刷一下朝门口望去。
东方泽身躯猛地一震,一回头,门前的女子白衣素颜,苍白消瘦,没有任何修饰的殷红胎记,在清丽的面庞上愈加显得狰狞而不祥。她孤单地立在门口,正冷冷地直望向他,似乎欲看穿他内心所有的伪装,目光平静犀利得让人害怕。
东方泽心底控制不住轻轻一颤,斜飞入鬓的剑眉,顿时皱了起来。只见她淡淡转向郎昶道:“我已经不是郡主了,太子殿下还是唤我苏漓为好。”
东方泽从定下婚期到成婚之日,不过短短十天,没想到定国太子竟然能赶来参加。而她这时还并不知道,郎昶之所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却完全是为她而来。
“无论你是不是郡主,在郎昶心里,你的高贵美丽,都无人可比!”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握住女子瘦弱的肩膀,掌心透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似要告知她,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她都不会孤立无援。
苏漓微微一愣,他清朗温和的眼神,竟有着说不出的心疼。顿时心底一震。
“你怎么来了?”不等他二人再多说一句,东方泽沉声问道。盛秦竟然没看住她!
苏漓抬眼冷笑,“太子大婚,人人都来贺喜,苏漓岂能不来?”她踏进殿门,面色无波,唯有刻骨的冷漠,浑身散发出来。
东方泽心里一紧,无数情绪从他眼中疾闪而过,复杂难辨,他下意识朝她走去,手却被人拉住。他皱眉回头,身穿大红嫁衣、盖头覆面的阳璇对他轻轻摇头,诸多情绪,迅速从深沉的眼眸淡了下去。
“盛秦何在?!”东方泽冷喝一声,这时,被挽心引走的盛秦发现是调虎离山之计,已经飞快赶来,看到苏漓站在堂前,顿时冷汗如瀑。跪下道:“属下无能,请殿下降罪!”
东方泽没有看他,只冷声令道:“盛箫,你二人立刻带她回去。”
“是。太子妃,请。”盛秦、盛箫一齐上前,左右恭请。
那边项离、江元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冷光暗藏。
苏漓未动,盛秦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就欲强行带她离开此地,郎昶目光一冷,立刻护她在身后,冷冷道:“且慢。”
东方泽面色一沉,语带警告道:“这是本太子的家事,定国太子最好别插手!”
郎昶却道:“她与你本有婚约在先,你却负她另娶,还找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关闭禁苑!看来你对她已无情意,不如趁此机会解除婚约,让她跟本太子回国,郎昶必以公主之礼待之!”
“原来郎太子此行,不是为祝贺本太子大婚,而是为抢人而来!”东方泽两眼一眯,目光登时如剑,阴冷得让人害怕。
郎昶仿佛不觉,对皇帝拱手为礼:“若晟皇陛下肯成全郎昶,我定国上下必记下这份恩情!以后贵国但有所求,郎昶决不推辞!”
话,竟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郎昶为带走她,已经不惜代价。
苏漓面色不禁一动,诧异望他。一直知道这位定国太子与她之间或有渊源,却仍然惊讶于他竟然为她说出这样的话!
周围众人亦是惊愣,待罪的明曦郡主突然闯入,郎太子出面维护,注定了今日这场婚礼难以顺利举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主位上的皇帝。
皇帝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缓缓问道:“太子为一女子,不惜许下如此重的承诺,看来你已势在必得?”
“还请晟皇务必成全!”郎昶态度十分坚定,似乎皇帝若不答应,他也会想办法将她带走。
东方泽顿时面色发青,一甩手中红绸,冷了声音道:“郎太子似乎过分了!她是本太子的未婚妻子,你在此时提出此等无理要求,实在有失身份!”
郎昶却道:“晟太子此言才真真可笑,你已娶妻,何来未婚妻子?今日汴国使者在此,你说这话,也不怕昭华公主伤心吗?”
鲜亮的红绸,一头萎顿在地,一头还捏在新娘的手里。阳璇垂着头,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娇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隐约窥见她一双手,将那红绸越攒越紧。
东方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冷沉,盯住郎昶,周围好似有一股冷空气,伴随着杀气如风掠过。
众人看得一阵心惊,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两个人会针锋相对,为了一个女子。
汴国使节彭鹰脸色不大好看,抬头直直地望向皇帝。
皇帝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目光扫过东方泽与郎昶,盯着苏漓问道:“你愿意跟郎太子去定国?”
熟悉的杀机闪过帝王的眼角,曾经令她心惊胆寒,如今却再也掀不起半分波澜。苏漓目光一派平静,直视皇帝,淡淡道:“苏漓不愿。”
她回答得十分干脆,毫无犹豫,令人意外不已。此间情形,两相对比,在哪边会过得更好,明眼人一看即知。
东方泽神色微微一松,苏漓淡淡瞥他一眼,心里不禁冷笑。这个男人向来自负,他一定以为,她的心还是在他这里,无论他如何对她,她都不会离他而去?可笑!
郎昶愣道:“为何?难道你要委屈自己?”极少皱眉的男子,此时眉心几乎拧成一团。似乎她委屈自己,比委屈他还要让他难过百倍。
一直没有表情的苏漓,心间微微一动,忽然笑道:“太子多虑了,苏漓从不委屈自己。”
“那你……”
“我有自己的去处。”她迅速接口,粲然的笑意里,蓦然划过一丝冰冷决绝,迅速被掩藏在无人窥见的深处。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然笼上郎昶的心头,令他心头一沉。清眉紧皱,他忍不住想再开口劝说。
苏漓大步越过他,走到大殿中央去,最后一次跪了皇帝,“陛下,苏漓有事禀奏。”
皇帝看了眼东方泽,朝苏漓问道:“何事如此着急,定要赶在太子大婚时奏禀?”
苏漓道:“今日不禀,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帝脸色微微一变,苏漓正色又道:“数月前调查的‘黎苏案’,苏漓又查到新的线索,证明玉玲珑并非‘黎苏案’幕后主使,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黎奉先面色一怔,当即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黎苏案?”皇帝眼光微沉,疑惑道:“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是你查出凶手乃玉玲珑,她也亲口承认了!何以会另有其人?”
“启奏陛下,是有人冒充玉玲珑之名雇凶杀人,因此沉门雇主密册上记载着玉玲珑的名字!当时玉玲珑承认自己买凶杀人,是为废后顾沅桐所逼。因顾沅桐担心此事深入调查会牵扯出刺杀皇子一案,便用保护黎瑶作为借口,逼迫玉玲珑揽下罪名,致使此案未能真相大白,便已早早结案!真正的幕后凶手,如今仍逍遥法外!”
“哦?”皇帝皱眉,似有凝思,抬眼望了望黎奉先。
黎奉先立刻起身出席,肃然行礼奏请:“老臣也以为此案有疑,玲珑亦是遭人陷害,绝非真正凶手!恳请陛下准许苏漓找出真凶,还玲珑一个清白,也让害黎苏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众人皆怔,苏漓如今无官无品,还是带罪之身,人微言轻,她的话,本不足为信,但摄政王出来帮忙说话,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皇帝沉目望向苏漓,“你有何证据证明此事另有玄机?”
苏漓不语,只从袖中掏出一物,恭敬呈上。
大殿之内,潋滟红光,立刻如血充斥,笼罩了每个角落。众人都忍不住惊呼一声:凤血灵玉!
东方泽面色微微一变。
“凤血灵玉?”皇帝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正是!”苏漓回话,面色凝重,“传言此玉具有灵性,会在阳光下认凤身为主,但其实这是块邪玉!”
宾客席上立时哗然。
皇帝脸色一凝,沉声问道:“邪玉?如何邪法?”
苏漓回道:“若将此玉浸过鲜血,女子碰触,会头晕昏倒,醒来全身乏力,纵然处子之身,亦会被诊出身怀有孕!这一点在静安王逼宫那日,苏漓已经亲身试验过了。当时摄政王也在场,可证明苏漓所言非虚!”
“啊?!”女宾席上,有人止不住惊叫出声,慌忙掩嘴。
这番话,除夕那日,东方濯已经说过,今日苏漓重提,百官惊讶不已,不约而同想起,东方濯曾当众指认东方泽利用凤血灵玉破坏静安王府与摄政王府联姻,导致黎苏惨案!今日苏漓又拿出此玉,赶在此时宣称“黎苏案”凶手另有其人,观她方才对东方泽的态度冷漠至极,莫非此案真与东方泽有关?
众人不禁心头一跳,在心里纷纷揣测。黎奉先皱紧双眉,脸色沉冷如霜。
苏漓紧接着又道:“而它不仅仅能改变人的脉象!若是未出阁的女子执此玉站于阳光下,会被吸去处子之血,令完璧之身难以验证。而玉中凤凰吸血过后,凤首低垂,匍匐向下,传说中的认主之言,便是由此而来,其实是无稽之谈!”
满殿红光如血,突然散发着不祥之感。女子的声音,低沉而又冷漠,冰一般砸入众人的心里。
令人不寒而栗。
女宾们下意识往后躲闪,似是生怕那嗜血的邪玉红光,给自己带来惊天的灾难。
东方泽脸色变了几变,此刻他心底才似乎隐隐察觉,苏漓对他态度转变,是因为他隐瞒了凤血灵玉的秘密,可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她对黎苏案如此执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而她此刻的举动,恐怕会……
“世上竟有此邪物?”皇帝双眉皱起,眼光略沉,看向东方泽,问道:“太子,此玉是你当初送给东方濯的大婚贺礼,苏漓所言玉之邪性,可是属实?”
众人眼光刷地一下,齐齐朝东方泽看了过来,此时他剑眉微拧,目光深沉复杂,直盯着苏漓,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苏漓神情冷漠,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并不在乎,他承认与否。
东方泽心底顿时沉了两分,抬头道:“父皇,此案确实有疑,但今日是两国联姻的大日子,儿臣与公主的拜堂之礼方行至一半,此时论案多有不妥,可否等婚礼过后,再容儿臣细禀?”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皇帝思忖,似乎还有些难决,苏漓立刻叫道:“陛下!”
“苏苏!”不等她说出更多的话,东方泽已然截口,大步走到她身前,面色凝重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和别人成亲,但事情已成定局。你我还有婚约在身,即便我娶了公主,也断不会亏待于你。你先退下。”
他是那么的强势自负。寥寥数语,将她一切行为,都变成了争风吃醋。
苏漓心下一阵剧痛,抬眼看他,他一个示意的眼光投过来,她却不禁心中冷笑,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是从前那样心有灵犀,彼此信任?
苏漓冷冷笑道:“如果你认为,苏漓此来是为无理取闹,争风吃醋,阻止你和公主的婚礼,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苏漓!”
她目光冷厉,如刀射来。
苏漓冷冷笑道:“如果你认为,苏漓此来是为无理取闹,争风吃醋,阻止你和公主的婚礼,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苏漓!”
东方泽看了她半响,眉心渐渐拧紧。
对面的女子,丽容依旧,表情却陌生得仿佛他们从不曾相识。她笔直地跪在地上,姿态无有卑微,似在无声地向世人证明,即便没有了显赫的身份,她依然有着别人所无法企及的高贵灵魂,任何人,都别想让她低头。
东方泽这样望着她,心就好像沉进了谷底。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短短数月,他们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往日的默契与信任早已烟消云散,所有情意都成为了往日回忆,他和她,竟然走到了这种公然对立的地步!
“苏苏!”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似是叹息一般。苏漓看着他,目光依然很冷。
东方泽坚定道:“相信我,我说过绝不负你!”他试图用昔日温存后的誓言,拉回她日渐远离冰冷如铁的心。
苏漓止不住冷笑,听他又道:“你心底的疑问,今日过后,我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你只需相信我!”
相信?她嘴边的冷笑愈发讽刺,事到如今,她若还信他,她就不是黎苏!
转过脸去,不再看他,苏漓抬眼望向帝座上仍然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一人,神色郑重道:“陛下,苏漓也知道此时并非谈论‘黎苏案’的好时机,但此事事关重大,凶手身份非凡,苏漓才不得不尽早指出,以免日后大祸临头。”
身份非凡,大祸临头……众人惊愣,她每多说一句,人们心里的猜测,便多上一分。
皇帝皱眉,眼中冷意一闪,“此话何意?莫非你想说,黎苏案的真正幕后凶手是太子不成?”
太过直白的问话,正道出了人们内心猜测的答案,令众人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再度朝东方泽看了过来。
东方泽这时反而沉默了,眼光复杂地定在苏漓的身上。
苏漓平静道:“此玉的确是太子送给静安王的贺礼,但真正包藏祸心设下毒计害人的,却另有其人!而此人,此刻,也正在这座大殿之内!”
“是谁?”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皇帝接口问道,已经失去耐性。
苏漓回头,冷厉的眼神,如刀子般划过东方泽的脸,投注到宾客席上。被她看过的人,脸色皆是惊骇一变,似是唯恐她会指到自己身上,从而招来灭门惨祸。个个慌忙垂头敛目,一时人心惶惶。
大殿里的气氛,忽然沉寂得好似无人,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人们无不心头紧张,而项离却“嗤”地一声,几乎笑了出来。那些官员们在宫内宫外的嘴脸,果然很不一样。
苏漓微微斜目,项离立即面容一肃,媚眼之中笑意尽敛。苏漓将目光投在一人脸上,那人面容冷峻,轮廓刚硬,见她望过来,他的眼中便闪过一抹狠绝和阴冷。
苏漓盯着他,一字一字,禀道:“回陛下,‘黎苏案’的真正凶手,就是骠骑将军战无极!”
她声音不大,却坚定地传到了大殿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东宫主殿,君臣上下,全都在这瞬间或惊或愣,一时呆住。全都转眼来看他。尤其黎奉先,神色惊愣,完全出乎意料。
战无极的脸色难看起来,对她冷冷斥道:“苏小姐莫要信口开河!本将军与你无怨无仇,你要破坏太子婚礼,也无需拉本将军做你的垫背!”
苏漓冷笑道:“你是与我苏漓无怨无仇,但你却和摄政王府有仇!”
战无极面色一变,怒道:“笑话,本将军和摄政王一向少有往来,何来仇怨?你分明就是满口胡言,别有居心。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
侍卫应声进殿,上来便要拖走苏漓,却被盛秦盛箫二人拦住。
战无极眉峰一挑,看向东方泽,问道:“难不成太子殿下要纵容这个疯女人在此胡说八道,扰乱婚礼吗?”
东方泽眼中冷光一闪,无声威势立刻迫于眉睫,众人心惊,他沉声笑道:“战将军请谨记自己的身份!越俎代庖之事少做为妙,这里是太子东宫,父皇在座,要带人下去,也轮不到他人动手!盛秦!”
“是。”盛秦应了一声,黎奉先已抢先一步拦住,冷声道:“且慢。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能离开。苏小姐,你刚才说,骠骑将军才是真正害死小女黎苏的凶手,还说他跟摄政王府有仇,请把话说清楚!”
不等苏漓开口,战无极眼光一沉,率先接口道:“摄政王地位尊贵,竟然也会相信一个嫉妒成狂的疯女人的疯言疯语!”
“本王看不出她哪里有疯癫之态,她和小女黎苏一样,都是聪明理智的孩子,无凭无据之事,绝不会信口胡说!”黎奉先面色阴沉,接着又道:“反而本王觉得战将军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有心虚之嫌!莫非……本王与将军真有什么仇怨,是本王所不知道的?”
战无极道:“摄政王真会说笑,末将与摄政王素无交往,能有什么仇怨值得末将大费周章陷害明玉郡主?”
“灭国之仇值不值得呢?”苏漓突然接口,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脸色瞬息万变,几乎要站起来,惊声道:“你说什么?摄政王与骠骑将军有灭国之仇?”
“是的,陛下。”苏漓转过身来,肃容回道:“确切的说,不止摄政王一人与他有灭国之仇,陛下您,更是他不共戴天的灭国仇人!”
整座大殿,满满的都是吸气声!周围之人面色皆变,惊叫出声。
皇帝沉声道:“他是谁?”
苏漓眸光冷厉之气闪过,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晟国发兵五十万所攻占的边陲古国——宛国?”
黎奉先身躯一震,变了脸色,盯着战无极叫道:“他是宛国人?”
宛国是个边陲古国,国小势强,因盛产稀有铁矿,极为富有,遭各国觊觎争夺。多年战事频生,最终被晟国占领。当年,就是摄政王黎奉先奉皇命率兵攻打,五十万铁骑大军,曾在那座异常坚固的王城下吃过败仗。那国人非常聪明,且意志坚定,团结起来力量十分可怕。当时强攻之下,晟国大军损失惨重,黎奉先最后用诱敌之计,利用当时的宛国国君的年轻气盛,将其精锐引出,分而歼之,足足鏊战三月,才拿下王都。
东方泽眼光变了几变,心底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意外。将她关在梅园,就是不想她查到太多,参与此案,但最终事与愿违!能来此地指证,她定然已经证据在握,谁也阻止不了。他不由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
一声轻微的骨节咔嚓声响,从宾客席位传来。战无极脸色阴郁,双拳紧握,手上有青筋暴起,又迅速消失。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面上阴冷之气愈盛,走到皇帝座前拜道:“陛下,这女子胡言乱语,她一定是别国的奸细,此举既能破坏我晟、汴两国的联姻,又能挑唆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真是一举两得,好狠的计谋!”说罢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定国太子,意思不言而喻。
真是倒打一耙。苏漓冷笑,正要说话,“陛下!”被晾在一旁多时的阳璇,这时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突然抬手揭掉盖头,精心妆扮过的面容比平常更为精致美丽,但是神色,却异常难看。
“请晟皇陛下下旨,取消这场婚礼。”
宾客席上众人大惊,婚礼被中途扰乱,对方又是与东方泽有婚约在身的另一女子,难怪汴国公主动怒。但两国联姻,非同儿戏,是随随便便就能取消的吗?
皇帝垂目看了眼阳璇用手捂住的肚子,皱了皱眉。
苏漓冷冷笑道:“公主不必动怒,苏漓此来,只为揭露‘黎苏案’的真相,并非有意扰乱婚礼。何况,只要太子想娶公主,无论中间耽误多长时间,最后公主与太子的婚礼,还是会照样进行。”
东方泽眉心一紧,不知为何,她脸上淡漠的神色,却无端击中他的内心,竟有一瞬间的窒息之感。如果不是已经断了情,死了心,她何以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此言差矣,”汴国使节彭鹰似隐忍多时,骤然起身,面色已掩饰不住满腔愤懑,昂首出席,向皇帝拱手道:“本使此来,奉我皇之命,希望贵国与我国能通过此次联姻,结下友好之谊。昭华公主乃我皇最疼爱的一位公主,我皇本是希望贵国能善待我们公主,但是,大婚拜堂,被无故中断,在我国被视为大忌,更是女子终生难以洗刷之耻辱!倘若贵国真是有心结盟,还请给我们公主一个交代!”
“使节大人想要怎样的交代?”东方泽转眸,看向汴国使节,目光平静,瞧不出情绪。
彭鹰道:“天下皆知,宛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覆灭。当年还是贵国的摄政王亲率五十万铁骑大军将他们城门攻破,月阳公主率众投降,宛国国君愤而自杀,死前将他心爱的妻子和一双年幼的儿女亲手刺死,以示宛国王室宁死不屈。请问摄政王,本使说的可对?”
“不错。”黎奉先确认点头。
彭鹰冷笑道:“当年唯一投降活下来的月阳公主也早就死了,宛国王室之人无一存活,谁还会处心积虑潜伏十几年,只为杀摄政王之女,报覆国之仇?若真要报仇,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摄政王呢?”
“因为他心里的仇恨,比使节大人想象中的还要深很多!”苏漓冷冷接口,厉目死死盯住战无极,目光如刃,咬牙又道:“他设计杀害明玉郡主,再暗中传信,让病中的摄政王妃得知黎苏死讯,令王妃悲痛而亡……他要摄政王同他一样也品尝覆国灭族的痛苦,而不仅仅是要摄政王一人的性命而已!”
“一派胡言。”战无极皱眉怒斥,“买凶杀害明玉郡主的,明明就是玉玲珑,和本将有何相干?”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原本凤血灵玉就可以做到的事,你却故布疑阵,让人在黎瑶的簪子上染了改变处子脉象的毒,又让她假冒摄政王侧妃玉玲珑之名去沉门买凶杀人,你知道黎苏一死,摄政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就等着摄政王亲自翻案,亲手将他的另一对妻女也送上绝路!”恶毒的阴谋,被一一道来,她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阴魂,听得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的计谋!”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黎奉先眦目欲裂,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终于明白为什么沉门雇主名册上会有玲珑的名字!还有惜今的死……他心口蓦然一痛,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根本就是你的胡乱猜测,毫无根据!”战无极指责叫道。
皇帝面色冷沉,看着苏漓沉着的面容,似在沉思,不发一语。
苏漓也不着急辩解,只是淡淡地抬头,大胆与皇帝对视。她很清楚,有些疑问,一旦提出,对生性多疑的皇帝而言,便有如芒刺在背。而事到如今,黎苏案的真正凶手是谁,在皇帝眼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宛国之人隐藏身份,混进晟国朝堂手握重兵,这种事,但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极为可怕的!
皇帝问道:“苏漓,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是你凭空猜测,还是有真凭实据?”
苏漓坦然答道:“回陛下,苏漓原本是有证人的,但是现在,证人已经死了。”
战无极昂头笑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信口胡诌!臣请陛下,降罪此人,还臣清白!”说到最后一句,他又变成了平常那个看似忠直的冷面将军。
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苏漓这时又道:“但是我能证明宛国王室还有人活着!”
战无极眼光一冷,凛冽杀机自眼底一闪而逝。
皇帝变了脸色,与黎奉先二人异口同声道:“是谁?”
“宛国太子,月占戈!”她一字一字说完,周围哗然大作,众人惊愣住了。
黎奉先率先道:“这不可能!”
“越说越荒谬!”战无极接口道:“方才汴国的使节大人已经说过了,宛国国君在临死前已将他的妻子和儿女都亲手刺死,摄政王也已亲口证实。”
黎奉先皱眉道:“不错,当时本王亲自验看过,剑插心口,他们一家四口气绝身亡,是本王亲自监督他们下的葬。”说完看向苏漓,原以为她今日拿出凤血灵玉,是要指证东方泽,没想到发展到最后,竟然扯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答案来。实在令人费解。
“照摄政王所说,宛国太子,绝对不可能还活着!那么此女子所言,荒唐而不可信,分明就是有意阻止两国联姻,应当严惩!”彭鹰义正言辞,引来部分官员的附和。而另一部分则碍于苏相如和东方泽的身份,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苏漓抬头盯着战无极,冷冷道:“但他确实还活着。而且当年活下来的宛国皇室之人,还不只他一个!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宛国小公主月涟漪,也没有死!”
众人“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这诡异的事件上。
苏漓接着又道:“当年宛国的月阳公主投降是假,实则为保住宛国王室血脉,暗中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到了我们晟国京都。男孩合名为姓,立志复国;女孩在六年之后,混进摄政王府,表面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其实包藏祸心,伺机复仇。”
黎奉先眼光一变,见苏漓神色笃定,止不住急声问道:“你说的女孩是……”
“黎苏的贴身丫鬟莲儿!”
莲儿,月涟漪……黎奉先心头一震,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街头行乞却又不接受嗟来之食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破烂衣衫,眼光单纯无辜,楚楚可怜,都怪他一时心软,见黎苏喜欢那孩子便带进府里,没想到自招祸患。悔恨晚矣!而那女孩进府多年,他竟然也没发现她包藏祸心!
“摄政王不必自责,他们兄妹二人矢志复仇,隐藏颇深,多年绸缪,间中未有异动,不被发觉也是正常。”见父王神色懊悔,苏漓忍不住劝道。莲儿那些年贴身服侍,毫无破绽,连她都丝毫感觉不到她有异心,何况父王。
黎奉先懊恼摇头,“那莲儿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死了。”
“咔嚓”一声,战无极身旁桌子上的茶杯突然碎了。茶水哗啦淌了一地。
整个大殿,有一种强大的气流,无声流窜,转眼便充斥了整个空间。
众人不禁有些心惊。
苏漓却抬眸笑道:“潜伏多年,隐忍不发,我以为你的定力有多好,原来也不过如此!”她的笑容冷冽如冰,举步朝战无极走了过去。
东方泽眉头一皱,下意识跟了过去。
郎昶也不自禁地站到她身旁,原本温和的双眼此刻冷锐逼人,直直地盯着战无极,仿佛此人也是他的杀亲仇人,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众人还未回神,苏漓一字一句,咬牙又道:“最亲之人因你而死,你很难过,无法自控,对吗,战将军?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宛国的太子殿下!?”
一言道出,满殿哗然,今日的意外实在太多,奈何意外之外还有意外,众人脸色一变再变,不可置信地朝他们望过来。
男孩合名为姓,占戈为战,此时身在大殿,不是骠骑将军战无极还能有谁?
皇帝脸色骤然阴沉至极,目光如刃,紧紧盯在战无极一瞬间发青的面容。满朝文武,阖宫上下,除了禁卫军统领萧放,他最信任的,便是此人!因此才会削减摄政王兵权,全部交给此人统领,不料这人才是狼子野心!
“本将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迅速掩下一切不对的情绪,战无极很快恢复如常,冷傲抬头,沉声斥道:“你这个疯女人,为达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么荒谬的故事你也编的出来!”
被他一再骂作疯女人,苏漓不怒反笑,“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有证据!”她从袖中又掏出一物,转向朝皇帝道:“是否苏漓胡言乱语,大家只要看过这个,自见分晓。请陛下过目。”
古老的书籍被她双手呈上,战无极面色阴冷,惊疑望她,目光闪烁不定。
皇帝身边的周公公接过证物,呈给皇帝,皇帝翻开,看到一个姿势奇特的玄鸟图。
苏漓冷静道:“此物是郡主府遭大火烧过之后,从月阳公主曾居住过的房间地下暗格里找到的。上面记载了宛国王室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包括凤血灵玉的真正用途,还有宛国王室特有的吉祥刺青——飞天玄鸟!而这种玄鸟刺青颜色独特,一经刺入肌肤,终生不可除之。”
“那又怎样?玄鸟被一些边陲小国奉为吉祥物,这个世人皆知。你随便拿出一本书,究竟能证明什么?”战无极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担心。
苏漓没看他一眼,只继续道:“苏漓找到曾经侍奉过月阳公主的侍女,确定月阳公主的背上有此刺青!书上记载,凡是宛国国君所出之子女在满月之日必种此刺青,以证明他们高贵的身份。所以只要当众验看战无极身上是否有此刺青,就可以证明苏漓所言非虚!”
“你要本将当众脱衣服?!”战无极脸色分外难看,浑身怒气横炽,一触即发。
苏漓冷笑:“你不敢吗?”
皇帝怀疑的目光,如利刃切割般,投了过来,战无极眉头一皱,鄙视道:“你想看男人的身体,也不必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苏漓凛然道:“既然战将军如此笃定,那你敢不敢脱掉上衣,让所有人验证你的身份?”
“既然战将军说自己并非宛国太子,何不就此机会证明自己?”黎奉先声沉如水,随之附道。
战无极目若寒冰,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本将军不敢吗?”他说罢咬牙,狠狠地瞪着她,刷一下解开腰带,竟然真的脱掉了上衣。
男子完美的上身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殿内的女宾顿时惊叫一声,慌忙捂住了眼睛。
常年练武,战无极身体健壮,肌肉结实,腰身精瘦,线条几近完美。很多女眷忍不住张开手指偷看,就连阳璇的脸,也多了几分不自然。只有苏漓,大大方方,直瞧着他裸露的后背。
麦色肌肤,无半点瑕疵,更不见她所说的玄鸟刺青的踪影。
众人一时哗然,质疑的目光,立时如冬日雪片皆朝她射过来。
皇帝转眼盯向苏漓,眼光晦暗深冷。
苏漓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
“看够了吗?真是不害臊!”战无极回头嘲笑,面色厌恶,极尽鄙夷。正要穿好衣服,苏漓这时突然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毫无预兆的泼向男子的后背。
战无极面色骤然一变,眼中杀机顿现,他飞快拉起上衣,遮住茶水冲刷的后背,却被苏漓握住了手腕。
苏漓冷笑道:“将军急什么?!”
战无极挣了下她的手,竟然没有挣脱,不禁心惊,怒极斥道:“你不光是个疯女人,还是个不知廉耻的疯女人!”说罢反手一掌,蕴藏着惊涛骇浪般的力量,直袭她胸口而来。
众人惊得大叫,纷纷躲向两旁,东方泽目光微闪,正要出手,却见苏漓飞快闪身一避,左手一个用力,只听嘶的一声,战无极的衣袍应声撕裂,刚刚才被遮住的后背又被露了出来。
众人一看,全都变了脸色,惊叫出声。只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光洁后背,此时玄鸟盘踞,色彩斑斓瑰丽,似欲冲天而起。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铁一般事实摆在眼前,证实了苏漓方才的话。
整座大殿,一时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如海,刷地站了起来,还未开口说出一个字,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在众人怔愣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抵在了皇帝的颈项。
森森寒意沁人心骨,包围大殿。战无极被逼到绝处,竟然选择了挟持皇帝!
计划之外,总是充满变化。
东方泽眼光一冷,众人离席,惊声叫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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