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能掌控他的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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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而下,湿润的泥土清香随之而入,那人气息收敛得极好,她一时竟分辨不出是谁,但能感觉到此人并无敌意。黑影悄悄靠近床头,俯下身,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没睡啊!”

苏漓睁开双眼,阳骁双手撑在她脸侧,一张俊容带着欠扁的笑悬在她头顶上空,笑得肆意。

苏漓皱眉道:“大半夜你不睡觉跑我屋里做什么?”

“女孩子都怕打雷,我担心你会睡不着,特地过来陪你。”他说得一本正经,明亮的双眼笑如弯月,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苏漓翻了个身,淡淡道:“我很好,不需要人陪。你回去吧。”

阳骁仿佛没听到,转身坐到床边,专注地望着她。

苏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然,冷冷道:“还不走?”

阳骁笑道:“看美人入睡是一种享受,怎么能走。”

苏漓脸色一沉,翻身坐起,叫道:“阳骁!”

“哎!”他居然得寸进尺,立即凑过脸来,“什么事?”

“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么凶干嘛!反正你也睡不着,两个人一起说说话多好。况且……你这么紧张我,又何必狠心赶我走?”

“你说什么?”

“你紧张我啊!你今天都为我掉眼泪了,正掉在我身上,衣服都打湿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温柔,令气氛也莫名地有了几分暧昧。

苏漓心头一跳,却转开了眼,冷冷道:“不过做戏而已。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帮你,让你被人毒死。我也清净了!”

“哈哈!你才不舍得!”阳骁怪叫一声,突然爬上床来,不等苏漓有所反应,他一把抱住她,低声道:“阿漓,我问你,如果今天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暗夜里,他目光亮得灼人,身上散发出清朗温暖的气息,轻柔地围裹住她,眼中少有的认真神色,似乎她的答案对他意义非凡。

他死了,她会真的难过吗?她也在心底问自己这个问题。苏漓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少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外头哗哗的雨声,掩饰悸动的心情,感官却变得格外敏感。一道闪电划过,苏漓只见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唇几乎要挨上她的……

他再按捺不住,忽地笑出声来。

“阳骁!”苏漓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显然动了怒,他却放开了她,倒在床上笑的喘不过气,全然没个正经,“你,你刚才很紧张啊。”话音未落,只听“咕咚”一声,人已经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阳骁惨叫一声,居然被她踹了下来!

苏漓冷冷地望着他,“出去!倘若你再敢开这种玩笑,我会让你永远也笑不出来!”

阳骁怔住,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起身走向门口,出门前他脚步顿住,轻声说道:“如果可以,我倒情愿一辈子笑不出来,换你这一世开心到老。”

苏漓心中一震,门轻轻合上,高大的身影已不复见,苏漓不由自主捏紧了双拳,开心到老?她唇角微微一动,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方才的事,她知道阳骁只是与她调皮玩闹,并不会真做出什么事,但是……她仍然感到害怕,害怕那种亲近的感觉所能激发的记忆……

被阳骁这一闹,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雷声轰隆依旧,大雨瓢泼,拍打廊柱,犹如惊涛骇浪,这样的鬼天气,总让她不自觉想起离开晟国的那天。

跳下澜沧江的那一刻,她头脑中真是一片空白,倘若没有事先安排好一切,就那么死了,或许也不错。仇报了,冤伸了,她活着还是死去,并无多大关系。

披衣起身,她沿着长廊缓缓而行,看着倾天雨幕将天水连接,湖中青荷渐已凋残,她的心里又浮起不可自抑的疼痛。

从袖中掏出夏伏安的那块锦帕,这绣景像极了禁苑雪景,那个冬天是那样寒冷,而这个雨夜,却似乎比那冬天更冷几分。她伸手去接雨,颗颗豆大的雨珠在她手掌上溅开,碎落碧湖,徒留掌心一片寒凉的湿意。

对面好像有一道视线凝定在她身上,苏漓抬眼,微微眯起,滂沱的雨幕另一端,竟也站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黑夜之中他墨发乱舞,身影颀长,站在距此不远的长廊上,与她隔空相望。苏漓心底一怔,脚下无移动,眼见那人朝她走了过来,她的心忽然止不住砰砰直跳,撞击着胸腔,难以平复。

可当她看清楚他的脸,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

原来是夏伏安,她竟险些将他看成是另一个人!真是无可救药!微微闭了闭眼睛,将手中锦帕默默收回袖中,心底一片苍凉,原以为她已将他赶出她的视线,却不料她眼中仍处处是他的影子!

为什么?

她望着茫茫雨幕,内心有了一丝惶然。

夏伏安目光轻轻一闪,缓缓走到她身侧,一股浓郁药香混合着几不可闻的淡淡清爽气充盈鼻间,有一点莫名的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

他微微叹息:“静夜听雨,勾人心事。想不到还有人和我一样。”

苏漓收回目光,冷淡道:“雨夜寒凉,夏管事当心寒毒复发。”

夏伏安轻声一笑,似乎浑不在意,淡淡自嘲:“寒毒发作也不过身痛数日,怎比得内心煎熬,日复一日。”

苏漓微微一怔,他望过来的眼神,忽然有了几分难解的忧伤,她不禁皱了皱眉,不欲与他多说,转身就走,只听身后他低声道:“圣女深夜不眠,来此听雨,难道不是心有所触?”

苏漓脚步微顿,没有回头看他,只冷冷笑道:“自作聪明。”

他却叹道:“再多的面具,也只能掩盖一个人的面容,却藏不住内心真正的痛苦。”

苏漓身子一震,脚步却不再停留,她疾步进屋,将房门紧闭,好似要逃避着什么。

雨仍然在下,雷声滚滚,苏漓心情纷乱,始终无法入眠。临近天亮,她方才朦朦胧胧的睡着了一会,醒来只觉得头脑发沉。窗外的雨声小了,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湿润的空气清新扑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头脑也为之清醒几分。深夜长廊下男子的身影,已然不在,昨夜的几句交谈,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雨丝轻柔,飘落空中,碧湖之中残荷随风轻摆,这个秋季,已然无声无息地到来,她心中恍然生出几分萧瑟凉意。

洗漱完毕,门扉轻响,她平静道:“进来。”

夏伏安缓步踏进房来,将早膳放在桌上,神色淡淡,未见倦怠,仿佛昨夜的迟睡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托盘里照例是几款精致小菜,配一碗鸡汤馄饨,荤素适宜,色香味俱全。

苏漓没说话,只坐下默默地用膳,夜里没睡好,她没什么胃口,可鸡汤的香气,鲜美的馄饨,滑落腹中立即勾起了几分食欲,她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很快用了小半碗。

她来到圣女教的日子并不长,从未说过她的喜好,可夏伏安却总能将她的口味拿捏得恰到好处,此人年纪轻轻便当了总坛的管事,确是有几分超乎常人的本事。

她心中微微一动,淡淡扫了夏伏安几眼。今日的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外袍,雪白的里衣,简单至极的衣饰,衬着一张清俊斯文的脸庞,明明是个总坛打理日常事务的管事,偏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出尘贵气。

其实夏伏安的五官并不如何出色,是那类平淡得放进人堆里便挑不出来的容貌,唯有那一双深邃无波的眸子,精锐内敛,彷如夜幕里一点清冷的星光,轻易地穿透黑暗,直达人心底深处。

或许就是这一点惊人的相似,才会让她对他起了疑,可查探到消息却并不如她所想,他的身份,至今是个谜。

想到那人,唇角涌起些微涩意,无论她在人前装作多么冷漠多么平静,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痛苦的,甜蜜的,往事总会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越是拼命想忘记他,却怎样都无法忘记。

原来,东方泽留给她的记忆,已经这样深刻。

她停了筷,有片刻怔忡,夏伏安敏锐地有所察觉,不由自主转过头来,刚好撞上她不及收回的视线。窗外绵绵不绝的细雨,飘落在荷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谁也不能移开半分,彼此的视线相互胶着,纠缠。苏漓心跳陡然加快,门外长廊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立即摆脱了失控的情绪,连忙移开目光,暗自惊心。

屋门被人咚咚叩响,苏漓还未说话,来人似乎已经按捺不住,直接推门而入,发髻与衣衫薄薄地笼了一层水珠,他神色凝重,掩饰不住焦急之色,是项离。

“玄风失踪了!”

“什么?”苏漓闻言顿时一惊,“怎么回事?”

“早上我去暗房巡查,人已经不在了,守卫的人竟然全不知情。牢房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真是见鬼了!”项离眉头紧皱,简直不可思议。

人在牢房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苏漓果断起身,沉声道:“去看看。”

项离与夏伏安急忙跟在她身后,快步出了房门,朝山底密道附近的暗房而去。

与苏漓上次来看东方泽时相比,暗房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阴暗,潮湿,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寒气从气孔钻入,更添了些许冷意。牢房内地上堆着杂乱的干草。苏漓缓缓地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心思越发沉了,正如项离所说,这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他究竟如何离开的?

“若是有人来救走玄风,守卫不会毫无察觉,我已经反复询问过几次,口供一致,他们没有说谎,不像内应。”项离抚着下颚,眉头皱得死紧,“看样子,恐怕玄风自己逃走的可能更大。”

苏漓走到老门边,道:“这里的锁是精钢特制,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开。一定有人接应他。”

“可最近总坛并没有人进出,除非……这人潜伏已经有一段日子,若真如此……”他话说一半却止住,望向苏漓的神色无比凝重。

苏漓明白他的意思,能够潜藏总坛这么久而不被人察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项离望着那锁,恨恨道:“那接应的人也真会挑时机,昨晚下了整夜大雨,就算留下点痕迹也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很难判断他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苏漓道:“他这一逃,只怕是凶多吉少,那幕后主使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他逃走,或许另有原因。”一直沉默的夏伏安忽然开口道:“昨日虞千机那番说辞,似是话里有话。”

苏漓心中一怔,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此人洞察力果然敏锐,难怪他能在第一时间阻止玄风自尽!他说得不错,昨天那场审问,玄风原本犹豫不决,听了虞千机说的话,他立即选择自绝。此女动机确实可疑,莫非……虞千机是玄风背后之人安插在教内的另一棋子?若果真如此,那背后之人必筹谋已久!

项离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问道:“要不要抓虞千机来问问?”

苏漓摇头,“不。玄风身为教中长老,位高权重,虞千机乃碎月舵舵主,两人身份皆不一般,能驱策此二人为其所用,这幕后主使必定不是寻常之人。不可打草惊蛇。”

“那现在该如何做?”项离皱眉思索,“玄风是这件事最重要的线索,如今断了,想找出幕后主使,恐怕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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