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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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泉无奈了,又是命人套车,又是给她披上外衣和披风,只怕她中途又着凉了,到时岂不病上加病。

        郁暖又打开妆奁,拿出一块盾形的玉佩,让清泉给她装在荷包里。

        这块玉佩很明显是男人用的,她个子娇小,人又生的柔中带弱,用这么雕工煞性的玉佩,怎么瞧都很显眼,而且还不搭调。

        尽管已然到了早春,早就不似她嫁给他的时候那般冷冽,可傍晚的天色仍是有些冰凉的。

        郁暖披着厚厚的大红色斗篷,伸手带上连帽,面前便是一圈雪白绒绒的兔毛,使她显得更小了,一张苍白的小脸却因着红色的映衬而稍有点缀,肤色却更是雪白。

        郁暖被清泉扶着上了车。

        临安侯府并不在内城一圈,故而马车到达皇城时,已然过了大半个时辰。郁暖有些困倦,但借着酒意,一双杏眼仍是明亮的。

        外城守卫见了马车,并不放行,刚要讨要谕纸,却见车内伸出两根属于女人的雪白纤细的手指,柔软的中指上挂着一枚精致的盾形的玉佩。

        为首侍卫的不敢松懈,近前稍看,立即干脆恭敬一礼,躬身放行。

        再里头,马车不能通行,郁暖便只能下地来走,却不妨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她认出来,这是上趟的那个太监,通身深蓝锦服,袍上刺鹤,绣纹繁复。郁暖仍旧不懂品级,但她至少能看出,这人的品级很高。

        她才恍然,原来上次太后寿宴,或许派人接她的根本不是太后娘娘。

        只是她没有太多惊讶的感觉,仿佛是情理之中的理所应当。

        那太监已然上前,对她跪下行礼,郁暖一怔,让他免礼了。

        接着他起身,对着郁暖脆声恭敬道:“夫人金安。陛下在紫宸殿等您,您看不若咱们起驾罢。”

        郁暖看着他,却不开口。

        太监也不知她是甚毛病,却也意会,恭敬答道:“奴才是紫宸宫的总管太监,高德海。”

        郁暖不说话,点点头,只是垂着眼睫,醉得懒懒散散,任由他们扶着自己进轿子。

        轿子落地,郁暖被扶出来,实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夜色里琉璃瓦上的瑞兽,或是整片宽阔的汉白玉雕砌的台阶。她只是觉得很累,由于泛着醉意,更不想说话了。

        宫人们并没有把她当作是来侍寝的妃嫔,待她的态度还要更小心恭敬些。

        更何况她的模样隐没在斗篷里,只露出雪白的鼻尖和额头,看上去有些疲惫和脆弱,只怕下一瞬便能柔弱闭过气去。

        宫人们便不敢十分叨扰她,就连步子都依着她的来,慢吞吞像是乌龟爬。

        宫殿四处都点着鱼油灯笼,走得更近些,便亮如白昼,映衬起朱红的宫柱和连着回廊,似是望不见尽头的一排镂刻长窗。

        郁暖仍是没有脱下兜帽,只是这样默默被清泉拉着手,并不局促,却也没有丝毫主动的自觉。

        其实若身为郁大小姐,她应该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发现自己手中的顽石,或许能打磨成足金,谁都不会不开心。

        郁暖暂时露不出欢喜的神情,于是还是选择把自己蒙起来,显得有些矜贵,却不丧气。

        紫宸宫的主殿,于夜里被严加把手,没有人能进去,毕竟这也不是陛下休憩之地,于是郁暖又被扶着,从侧边走过了长长的游廊,才到了侧殿门口。

        高德海恭敬道:“陛下在寝殿。”

        高德海是要把她护送到位的,于是并不敢懈怠,只让清泉在外候着,便扶着郁暖再往里走。

        郁暖真的想打人,为什么宫里这么大啊,她的腿都快走得没知觉了。

        于是她便自顾自,走得更慢些。

        最近的是皇帝的书房,因为道他在寝殿,故而郁暖只是路过,却听见里头有人隔着重木门,隐约低沉命令道:“高德海。”

        高德海似乎也有些吃惊,陛下这个点不该在这儿。

        但也没什么,他只恭候着郁暖进去。

        皇帝长身玉立于案前,郁暖看不见他的正脸,只隐约能见男人领口繁复雍容的刺金纹路。

        气势内敛威严。

        然而她就像是一根木头戳在一旁,抿着苍白的唇不说话。

        高德海被她吓得心惊。

        这小夫人罢,在陛下面前腰杆子怎生尤其的硬气?

        之前好歹还微弯着腰,现下倒好,她只独独立在那儿,一字不说,也不肯行礼。

        按理说,见皇帝该是三叩九跪,更遑论她没什么品爵在身,更得软了腰。

        衬凭您多得宠爱呢,这礼儿丢了可是大罪!

        高德海于是又使劲给她使眼色,眼珠子都要轱辘转掉了,可郁暖的脸围在雪白的兔毛里,就是不声不响。

        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娇气矜贵得很,站在那儿就敢同陛下无言抬杠。

        这可是皇帝,小祖宗您行个好成不成!

        啊?!

        高德海要被气氛压抑死了,开嗓提醒道:“夫人,这是陛下。”

        郁暖好容易侧眸看他一眼,一双杏眼已经泛红了,眼波流转,又垂下同样微红的眼褶。

        高德海莫名其妙,这小妇人怎么不讲道理?

        到底实在委屈个甚啊?

        行行您最委屈还不快行礼罢!

        不然尸身可都要凉了。

        皇帝并不在意,批下最后一笔奏章,将笔杆随意搁置。

        郁暖的脸在兜帽里头,由于薄醉而面颊晕红,一双杏眼垂着。

        她站的地方,离他很近。

        皇帝便捏了绸巾,慢条斯理擦拭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凉淡的目光缓缓无声,端详着自己的小姑娘。

        气氛寂静得吓人。

        皇帝抽空瞥向高德海的一个眼神,极是冷然。

        高德海:“…………”

        郁暖不敢看他,因为她怕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但却能感受到,皇帝周身的威严和冷肃。

        区别于周涵,亦区别于远远瞧见的陛下。

        皇帝缓慢地伸手,为她褪下了厚重的兔毛兜帽,于是兜帽下,便露出一张带着醉意的小脸。

        高德海默默退下,顺便悄悄关上门。

        他是头一次看见陛下这般,难得有点柔和宠溺的意味。

        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女人当着陛下,还能如此娇纵。

        虽然她自己可能非常坦然,根本没觉得自己是被宠坏了,甚至还先委屈上了。

        郁暖不抬头,皇帝也不命令她。

        皇帝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眼,与他对视。

        郁暖的杏眼,对上帝王暗沉阴郁的眼眸,那一瞬间,她就忍不住视线模糊起来,喉头紧涩。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从面颊上滑下,扁着唇瓣,忍不住轻轻抽噎一声。

        他的手指触在郁暖的面颊上,轻轻为她揩去泪水,却耐不住她能哭,于是越擦越多。

        皇帝很有耐心。

        他少年时听闻,女人都是水做的,那时并不以为然,只道是些沉迷情爱中男人的昏头之言罢了。

        而再美丽的女子,都谈不上如此娇贵可怜的形容。

        但先下,皇帝却忽觉很是。

        只要她一哭,他甚么都能赐给她。

        郁暖很紧张是真的,被吓到也是真的,但她记得自己的目的。

        于是一下抱住皇帝的窄腰,顾不得羞耻,把脸一下埋进他坚实的胸膛里,软白的面颊撒娇似地蹭蹭,喉咙里发出一点软软别扭的暗示声。

        这下,轮到皇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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