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莫齐言神色难辨,看向依旧似笑非笑的刘焕,不知如何开口。
“老八。”老皇帝终究唤他来听话了。“十一这一出征,京城得有人照应才行。老八,你就驻守在京城。”
“是。”刘焕微微笑着,眼眸闪烁着光芒。“儿臣定当鼎立相助十一弟。”
“琳琅姐姐。今个儿,什么日子了?”天气转冷,素心院里却依旧暖和。四处都摆上了火盆,屋子里也铺了地热,素栀只穿上春衫一样在素心院里走动。
“今天正好立冬了。”琳琅在珠帘后又加了层帐幔。
“都立冬了。日子过得真快。”素栀喃喃,转眼都已经在王府过了大半年了。“琳琅姐姐你知道吗?今日可是素素的生辰。”素栀笑着,伸出手来:“姐姐可想好给素素什么礼物?”
琳琅摇头笑着:“早就准备好了。”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素栀接过来看,不由得惊讶得合不上嘴,雪白的锦帕周角上用极细的锦丝绣上了繁密的绢花,中心是一朵水色出水芙蓉,水波粼粼,仿佛随波漂来一般栩栩如生。
“琳琅姐姐的绣工真是好,这锦帕素素都不舍得用了。”素栀赞叹道。
琳琅谦逊笑笑:“这个图样小时候常常绣给远之,所以熟练得很。若要琳琅绣其他的图样,琳琅就没那本事了。”素栀连连道谢,把帕子收到了怀里。
她抬眼,就瞧见门槛后面站着的刘焕。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含笑看着她,眼中是一贯的温润。素栀上前,为他脱下石青色外袍,经看见刘焕难得穿这一件品月色长衫,泼墨似的绘上了山水怪石。
素栀愣了半晌,没有玄色的冷峻,反倒平添一抹儒雅。那是……哥哥最喜欢的颜色,她失神了好久。
“怎么?”刘焕见她恍惚,看看自己的装束。“很怪吗?原想今日素素生辰,换换颜色。没想到素素好像不大喜欢。”
“不,不是。”素栀笑着拉他坐下:“很好看。真的,你说是不是,琳琅姐姐?”素栀扭头问琳琅,却看见屋内早已没有了琳琅的身影。素栀顿时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刘焕冷着脸,淡淡开口:“和我说话不专心,伸手。”
“啊?”想不到刘焕生气了,难道还要打手心?素栀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又在伸手同时皱眉闭上了眼睛。
刘焕抓住她的手翻了过来,从袖中取出一环玉镯,替她套上。深看几眼,才恋恋放开了手。素栀睁开眼睛,看见皓腕上多了一翠白玉镯,那玉镯上几笔勾勒出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把那清逸缥缈雕得很是传神。素栀惊叹之余,还看见玉镯内侧刻了两个秀雅的字:素。焕。
顿时心中一暖,素栀抬眸,冲他莞尔一笑。
“喜欢吗?”刘焕看她眉目含笑,伸手抚上她柔顺的发丝。
“嗯!”素栀不住点头:“很漂亮。我很是喜欢。”
“你就好,不罔我用了那么多时日,用坏那么多上好的和氏玉雕出来。”
“嗯?”素栀一愣,复抬起手腕又仔细看了看:“焕,这是你雕的?”
刘焕笑着点头,很满意看见她惊讶的神情。
“那我就更喜欢了!”素栀眼眸中波光盈盈,心中顿开满了芳香浓郁的栀子。满心春色关不住,一颗芳心出墙来。佛祖终究许了她一个愿望,她的良人就在眼前。
夜已经很深了。月色如水,从窗棂外倾斜而来,柔柔洒在她的床畔。素栀从一个幸福的梦中醒来,略微翻了一个身,觉得榻上空了。不觉睁开了眼,身畔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四周静谧,她隐隐看见如水的月光在墙上浮动,那样不真实,仿佛还在梦境中。
素栀摇了摇头,睡意减了一半,索性拾了件外衣翻身下床。
乘着月色,素栀走上长廊,就看见刘焕只着月白中衣坐在石阶之上,一动不动,恍若雕像一般。素栀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心中没有由头一阵疼痛。那个背影不像往日的意气风发,竟然流露出难以言述的孤独和萧索。她看得心惊,忙忙上前。
刘焕听见了脚步声,依旧不动弹。直到她在身边坐定,一股熟悉的栀子香气萦绕在鼻尖。他淡淡开口:“夜浓露重,怎么不去歇息。不然染了风寒。”
素栀挨着他:“焕,有烦心事吗?”
刘焕微微叹息,冲她淡淡一笑:“没事,先去睡吧。我马上就回来。”
素栀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强迫他转身看她。那双眼,竟然在深处有一丝淡淡的哀伤。虽然在对上她眼睛的一瞬迅速消散,却还是被素栀发觉了。“焕,告诉我,你在忧心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二字咽在喉中,她苦涩笑笑,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能自称是他的妻子。“我会为你分担。”
刘焕看她,蓦得伸手拥她入怀,在耳边轻语:“我会给你名分,你不要担心,只要耐心地等一阵子。我一定会让你当我的晋王妃。”素栀叹息,她要的不是名分,她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就够了,管旁人怎么议论呢?刚想回答,一下子会过神气恼地推开他。
见他眼中不解,生气地说:“明明是我在安慰你,怎么忽然倒过来了?”
刘焕轻笑着拉她靠在自己怀里,缓缓说道:“近日胡人屡犯边境,看来这一仗是不得不打了。十一弟主动请求出征,皇上派了加起来五十万兵甲给他,所有将军兵卒任他调遣。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出征打仗,年纪比他还小,约摸只有十八岁。那时父王给了我……三千骑兵。呵呵,真是千差万别。”他自嘲一般笑着,素栀心中怅然,伸手搂紧他的腰际,所触之处只有一种感觉:瘦。
刘焕继续说道:“因为娘亲不受父王宠爱,所以从小就没有父王的关心爱护。待我年纪长点,娘亲又犯了些事被赐死了。这宫里,真真就没有关心我的人。我这个皇子,真是名不副实,处处受人讥嘲作弄。不过现在……”刘焕抬头看着皎洁的寒月,浮云染上暖色的光辉,迷茫了他的心。
“终于熬出头了。可是,十一弟……”刘焕不再说下去,化为无奈的叹息。
素栀抬眸,看他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涌动的情愫。“我明白。”她安慰他。
“不,你不明白。现在,我忽然有些慌张起来,要是十一弟手握兵权重于我的话,我多年来的隐忍和艰辛就是一场空了。这么多的汗水泪水甚至血水都算白流了。”刘焕极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极力说的风轻云淡。
“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不是吗?”素栀觉得他装得很累。
“有,我必须找到那无名军队的兵符。”
“什么无名军?”
刘焕探究地看她半晌:“你也许不知道。就是七十万精兵,他们不属于任何将军部下,只认准兵符。我打探多年,终于知道那兵符在祝丞相那里。”
素栀心中顿时漏了一拍,极力克制自己没有叫出声,静静听他说。
“据说,这兵符就是一串七颗东海明珠做成的链子。一颗有十万兵权。不过相府惨案之后,我就不见它的下落了。如果找到它,我就了了多年的心愿了,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也算有个了解了。”刘焕微叹
口气,见素栀脸上神情变换,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素栀勉强一笑:“可能有些冷,不太舒服。”
刘焕笑着敲她的头:“丫头,走。咱们回去。”
她笑着起身,率先走在前面,似乎一切如常,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刘焕负手跟在后面,眼睛紧紧盯着她,些许探究,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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