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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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王学长促狭一笑,“他现在不是在家养身体吗?父母不许他出门,他就给你写信,一天要好几封——对了,你竟没看?”

  何止没看。

  方清芷完全没有收到。

  同王学长作别后,方清芷拎着饼干,让司机回舅舅舅妈的房子,她几乎翻遍信箱,仍旧见不到一封信。眼看天[se]渐晚,她又不肯再遇到舅舅舅妈,只好暂且离开。

  陈修泽还没有回来。

  方清芷在卧室中难以静心,便去了书房中完成老师留下的任务,之前来时没有细看,今天她才瞧见,书房中的书架满满当当,书籍颇丰。一想到陈修泽说他没有念大学,也不知这些书究竟是陈设,还是他真的会读。方清芷信步迈入,又瞧见书房上一副字。

  「慎独」

  是颜楷,硬弩[yu]张,舒展开阔,笔力浑厚,遒劲豪宕,写得颇有古朴端正之风。

  方清芷天生倾慕好字,她贴近了看署名,想要看究竟是出自何大师之手,却在落款处瞧见[shu]悉的名字。

  陈修泽。

  她微怔,又去书房习字桌上,瞧见她先前误以为是装饰品的笔墨纸砚,果然都是[ri][ri]用的模样,上面还有正临的贴,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只临一半,大约是有事,才将笔搁置了。

  墨痕未干。

  方清芷觉得荒谬,她连书也不看了,转身便走。

  在卧室里读了一阵书,才听外面有人敲门,是孟妈,说先生请她去书房。

  这样主动来请她过去,还是头一回。

  方清芷重新踏入其中,那副悬着「慎独」的下面,陈修泽正在看什么东西。

  离近了,方清芷才发现,那桌子上,是一摞又一摞的信。

  她险些不能呼吸。

  陈修泽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正在拆。他今[ri]并没有穿那些衬衫西装,而是极为普通的棉质家居服,一眼望去便知已经穿了许多时[ri],是件旧衣,宽宽松松,干干净净,质地温柔的棉白。手杖随意放在一侧,他垂眼仔细拆信的模样,专注恬静。

  方清芷已经看到那信纸上[shu]悉的笔迹。

  她的眼皮跳动一下,喉咙间好似被铅块儿堵住。

  她叫:“先生。”

  陈修泽说:“我记得说过,你可以叫我修泽。”

  方清芷伸手:“修泽,这好像是寄给我的信。”

  “是,”陈修泽展开,他垂眼,简单看了眼,便合上,“是写给’挚爱的清芷’。”

  挚爱。

  挚爱的清芷。

  自从你上次探视,我已经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我也愿将我的心剖出给你……

  陈修泽没有读,他只念了那五个字。

  一个字一个石子,要将方清芷的气管堵塞,沉甸甸地往下坠。

  “我虽然读书不多,”陈修泽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放在桌上,他没有拿旁侧的手杖,就这么步步向方清芷靠近,凝望她,“但我还认识一些字。”

  方清芷站在原地,看着陈修泽靠近她,他抬手,方清芷还以为对方要给自己一巴掌,她脸[se]煞白,闭上眼睛——

  但陈修泽只是抬手,触碰着她的衬衫——这件衬衫已经穿了三年,已经旧了,纽扣已经全换了一遍,是白[se]的塑料扣,廉价,质感粗糙。

  方清芷睁开眼睛,她看着陈修泽正垂首,触碰着她衬衫上方第二粒松松垮垮的塑料扣。

  “纽扣松了,”陈修泽说,“等会儿让孟妈重新帮你订一下,她擅长做这些事情。”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可越是沉静,方清芷越对他未知的情绪感到深刻的恐惧。

  她没见过这人发怒时是何情形,因而对他每个微笑都战战兢兢。

  陈修泽仔细将那粒松掉的纽扣重新扣好,绅士地松开手,视线守礼合规,绝无非分的逾越。

  他问:“这件衣服穿多久了?”

  方清芷答:“快三年了。”

  陈修泽颔首:“念旧是好事,你懂得珍惜,也是好孩子。”

  方清芷不语。

  “但他不适合你,”陈修泽说,“换掉吧,再留着,就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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