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47年 孟菲斯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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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西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早上,竟然还是那曾经温柔缠绵的地方。难道这一段的时间她丝毫没有错过?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心安,也许在潜意识里自己也是很希望回来的吧。只是前一刻她正在努力地搜寻着即将出炉的答案,而这一刻却是躺在绵软的床褥间感受晨光,对别人来说这时隔千年,但对自己来说这本就是一眨眼的呼吸之间,恍若隔世的再生与牵扯。

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己却回到了古埃罗亚,纵然曾经热切盼望着事情的发生,但此时也不免遗憾,眼看就要知道答案了,可偏偏……无奈的感叹让南西甚至想试着再次睡去之后重新醒来,那样会不会见到自己想知道的画面?

左塞已经去了大殿,她便悄悄的靠近那扇大门。并不是她喜欢偷听,只是现有的线索太零碎了,根本就没办法串联起来。也许在这里她会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哪怕这消息会让她痛苦。

“王,塔纳巴公主即将到达。”乌骑斯首辅恭敬的上前禀告,他看起来很高兴,说起话来胡子一翘一翘的,精瘦的身躯因激动而紧绷,就连那深棕色的皮肤似乎都在发光。

“嗯。”左塞站在宫殿的台阶上,摸了摸下巴淡淡的应了一声,“派队使者到城门处迎接,暂且不必太过招摇。”

“王,这样是不是……”被左塞冷淡的目光扫了一下,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乌骑斯垂下眼睛恭敬地退下了。

三位首辅大臣中,惟有乌骑斯是极力主张左塞王迎娶塔纳巴的,为此,另外一位首辅大臣哈伊斯对他没少冷嘲热讽。哈伊斯始终认为目前与迦南的关系暧昧不明、似敌非友的,这样冒然把他们的公主迎进来,对王及国家的安危不利,一旦他们另有阴谋,那岂不是引狼入室?更何况,如今迦南人大量掠夺殖民地,而且横征暴敛聚,他们对居住在非洲内陆的黑人毫无恻隐之心,推崇那些最能榨取民脂民膏、待民如虎的总督;他们不耻于做强盗,公开拦截在海上航行的船只,抢劫船上的财物,搞得人心惶惶;他们还贩卖奴隶,甚至耍诡计诱骗自由人为奴,比如将靠岸者的船推入茫茫大海中,使其失去交通工具而成为自己的奴隶……真可谓劣迹斑斑。周边的民族对之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现在他们又对埃罗亚虎视眈眈,此时如果答应他们的联姻必定将是弊大于利!

乌骑斯虽在明里反驳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不如就趁现在将迦南拉在身边监视,何况公主身在埃罗亚他们必定会有所顾忌;最重要的是这是前法老王的决定,如不遵从会让迦南人耻笑。而实际上,他收了迦南人的好处,如果无利可图,他怎会将自己处于众矢之的。

伊姆霍特普对这一问题始终避而不谈,除非左塞王问起。

对左塞的决定他从不怀疑,他始终认为法老的做法自有其特殊意义。但对左塞王为什么会任用乌骑斯这样的人做首辅,他却一直想不通。全国上下的百姓则没考虑这么多,他们都认为埃罗亚应该有一位王后了,更何况他们伟大的王也应该有人相伴。

“希蒲,去把伊姆霍特普找来。”望着即将沉落的夕阳,左塞王对身边的侍卫长说。

伊姆霍特普进来行完礼,见左塞王没有说话便顿了一下道:“王,塔纳巴公主快要进城了。”抬起头看了看依然没动的左塞王继续说,“是不是要准备迎接大典?”

听到这南西的心一沉,怎么这么快!?塔娜巴的到来会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那场战争有关?在这个时期为一个女人而战的例子并不是没有,只是……左塞会和谁争夺这个绝世美人?菲蒂拉的很多记忆自己并不清楚,纷乱的思绪并没阻拦她继续聆听的欲望。

“王陵的修建进展如何。”左塞王忽然转身询问,“我要让整个世界为之惊叹。”

伊姆霍特普愣了一下匍匐在地说道:“伟大的法老,那将是您的智慧。”

“你先去吧。”左塞王挥了挥手。

伊姆霍特普刚要退下,只听左塞继续说道:“迎接典礼由乌骑斯和你负责,公主进城时要好好迎接。”

左塞语调平淡,根本听不出情绪起伏变化,他再次转身看向即将淹没于地平线的夕阳,没人知道此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伊姆霍特普,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用乌骑斯。”

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到左塞的表情,原本打算退下的大臣没想到法老会有此一问。

“……是……”伊姆霍特普垂手而立,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承认了,他早就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左塞突然转过身,目光锐利,整个王殿因为左塞的神彩而失去颜色。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伊姆霍特普不自觉的跪了下去,顿生寒意。在这样的注视下,即便面对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法老,也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看着大理石地面,那光洁的打磨几乎能照清他的脸。

“对我而言,无论臣子们是什么样,前提条件就是忠诚。有人做官刚正,即便会直言犯上,也是出于公正心,如果罢免了他们,子民们则会心有怨恨,子民一旦心怀不满那么埃罗亚就危险了;而有的人做官则会因为贪婪致使民怨沸腾……”说到这左塞笑了一下,看着伊姆霍特普即疑惑又严肃的样子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惩罚他们,其结果你认为最终会如何?”

伊姆霍特普始终低着头,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左塞的用意,但却知道不能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杀掉他们。”

“不。”左塞笑着摇摇头,“首先,刚正的大臣会明白我对贪婪者的怨恨,百姓们自然也会知道。他们会明白,自己之所以怨恨,这全是贪婪者的罪过,而不是我的,那时再将罪行大的臣子杀掉,便可消除民怨——”左塞转过身看向远处,声音低沉而显得悠游,他不怕伊姆霍特普知道自己所想,一个帝王的思想光凭听是无法揣摩得尽的,“任用他们,让他们效忠;罢免他们,以排除异己;杀掉罪行大的,来平复百姓的怨恨;没收他们的钱财,归于国家所有。”

左塞的一席话让伊姆霍特普的脊背冷汗直流,额头上的汗水甚至湿透地面。他从没想过答案会是如此的让人心生惧意,原来这就是君王的思想。

他其实应该很早就明白,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深思。

为什么左塞可以成为一个让人敬仰的君主,而他自己永远只能是臣子。如此将人性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手段,非大智慧者不能作为,这样的君王,让人心生胆寒的同时也让人敬服。醍醐灌顶般的了然如暴雨之后的清醒,酣畅淋漓的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洗礼,他终于了解自己所服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法老了,左塞王是前所未有的荷鲁斯。

然而,左塞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则全在他的眼神里。只可惜伊姆霍特普并没有看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震撼与敬畏。他深信,左塞王之所以告诉他这些,必定也是出于某种他无从得知的考虑。

能侍奉这样的君主是神对他的眷顾。

伊姆霍特普在回身的一刹那,猛然想起自己曾亲身经历的一件往事,没想到这件往事竟如此记忆犹新,相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便不自觉地开始恪守君臣之道。

当时他刚刚成为左塞王子的侍从,百姓对左塞的爱戴让他对这个职位特别骄傲。左塞有个好友叫佩莫尔,他们一同长大,可以说是左塞王年少时唯一的玩伴,大多数时间他们彼此也没什么君臣之别。然而他还是清楚的记得,每当佩莫尔问:“你不会有一天杀了我吧。”的时候,左塞眼中一闪而过的深邃。

佩莫尔正因左塞的关系背地里总是恃强凌弱,每次有人想要告上法老那里时,佩莫尔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将其压下来,正因为迪克拉莫斯的前车之鉴,他行事也算小心,威逼利诱之下也没出什么大事。

因为无法忍受佩莫尔对左塞的欺瞒,他自己暗地里搜集了些证据交给左塞。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左塞将佩莫尔叫到跟前,并将这些东西递给他看,然后笑着安慰他:“佩莫尔,你是我的朋友。”说罢随手将这些证据付之一炬。

震惊与痛苦是难以言喻的,直到佩莫尔欢喜异常的离开后,左塞才看着他慢慢说道:“伊姆霍特普,你以为他的行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怎会忘记左塞那墨绿的眼瞳中的阴暗,那份决绝与杀意虽然一闪而过,却是让人深入骨髓。

半年后,佩莫尔在左塞的默许与纵容下终于招致民愤。

那天太阳灿烂而耀眼,左塞亲自将佩莫尔送到刑场,满身金光的王者目光冷漠的举起利刃,无视佩莫尔的恳求与悔恨,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砍下他的脑袋。百姓们沸腾了,他们奔走相告,未来的法老将会多么爱民如子。这一切和当初的迪克拉莫斯竟如此相像,那时他就隐约的明白,左塞的心智与才华深不可测,对他的敬仰更是带着份畏惧。

想到这,伊姆霍特普深吸一口气,直起腰干大步离开,对自己的王他有着绝对的忠诚。

傍晚的风吹起左塞亚麻色的长袍,最后的晚霞也消退怠尽,深蓝的夜幕缓缓推了过来,在阳光下威严的金殿此时幻化成火把下的星光闪耀,月亮取而代之的挂在天上,繁星若隐若现。

南西没想到左塞竟有如此智慧,他的帝王之术和中国千年来的准则如此相似,看来古今中外的帝王之道、君臣之间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是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战争中失利?他怎会死于战事,更何况是为了个女人?她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否有误,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到现代,让她仔细看完那幅壁画,一想到壁画心情不禁再次阴郁起来,眼前突然闯入的淡红让她紧张而又惧怕,她以为自己可以见到什么暗示,只可惜除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这个轮廓的形状她都不清楚是什么。

南西刚想走上前只听左塞冷淡的开口:“希蒲,去请霍特伯大祭司。”说完转身走进侧殿。

南西见状便再次想要悄悄跟上,只可惜那里守卫严密她跟本无法靠近分毫,更别提听到些什么了。

月光穿过王殿,年老的大祭司微躬着身子踏着月色来到左塞王面前,花白的长发整齐的梳在脑后,黑色的眼瞳闪烁着智慧的光亮,他是古埃罗亚的大祭司长,也是左塞最信任的人。

“这么晚还要您从河岸神殿过来。”伸手扶起刚要行大礼的长者,左塞全然退去白天时的冰冷,声音带着些许温柔,“您请坐。”

大祭司对左塞视如己出,看着他在自己的教育下从小到大,看着他经历痛苦与残忍,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埃罗亚的王者君临天下,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如今已然成真,那个追着他不断询问的王子已成为如神一般的人物了。大祭司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欣慰,虽然有些东西他无从改变,但作为帝王他是称职的。

他时常想到迪克拉莫斯,这个也曾是左塞三大帝师之一的人,平心而论他对左塞成为帝王的影响应该是最深的,哪怕他最终死在左塞之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应该也是欣慰的。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依旧是您的学生。”在大祭司的旁边就坐,一切如同以前一样,“您说的那个人我已经得到了么?”

“我的王,凡事是没有必然的,命运的齿轮依然在旋转。”大祭司的回答依旧讳莫如深,似乎他知道一切,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娶塔纳巴是必然的,可有时候我也会犹豫,是否有别的办法可行,这对菲蒂拉……”

“孩子,你的希望是什么?”大祭司将手放在左塞心脏的部位,慈爱的问,“薄雾笼罩当中,这里自会有你的方向。”

“我想去神殿,就现在。”左塞王微皱着眉头,语气坚定。

南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精雕细琢,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是否能就能说明左塞也是爱着菲迪拉的?想到这竟不由得开始有些嫉妒起她来,这是不曾有过的情绪,也带动出一个不详的预感。

仔细分析着所有的资料,每一样都让她觉得事出有因,可每一样都让她摸不着头绪,对战争的恐惧让她无时不想回现代看个究竟,但是对迦南公主的在意,又让她舍不得离开,也许那个出现在壁画上的女子,就是塔娜巴。等待果然是最折磨人的事情,然而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烦躁、不安、恐惧、疑惑、心痛、希望、迷茫、无奈、埋怨、嫉妒、羡慕,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她不由得摇摇头笑了起来。

清凉的夜风吹醒满天繁星,它们静静的目送着一小队人向神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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