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 鹤儿小的那会儿,我想过把她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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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姜鹤蹑手蹑脚地拎着包、抱着花,站在了自家家门外头。

    她偷摸儿打开了入户门,贼头贼脑地探进半拉脑袋,环视一周后,庆幸地发现姜小萍跟梁秀晶俩人居然都在浴室里头!

    姜鹤瞬间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地冲进她的房间,把包跟花都小心藏好后,突然特想恶作剧一把,吓唬吓唬她妈还有姥儿。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吧,鹤儿小的那会儿,我想过把她送人。”

    姜鹤的手差一点儿就要摸到浴室门把手了,却突然听到里头的梁秀晶叹息着说了这么一句。

    即便隔着门板,姜鹤依然能清晰地听出梁秀晶的如释重负,那是长久压抑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诉诸于口的骤然轻松。

    “恶作剧吗?”姜鹤的脑子里瞬间弹出了这个念头,全然不顾理智的阻拦,“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梁秀晶接下来的话,则让姜鹤的自欺欺人变得愈发可笑。

    “特别是鹤儿三四岁那会儿,白天的时候还好,忙得什么都顾不上,晚上就不一样了,我躺在床上,脑子乱哄哄的,根本就睡不着,我就借着外头的月光盯着鹤儿瞧,瞧了一眼又一眼、看了一遍又一遍,我越看就越恨,我就想啊,要不是她,你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受那么些罪,都怪她!”

    梁秀晶顿了顿,淅沥的水声响起,夹杂着大坨大坨的泡沫砸在地上的声响,“正好那会儿有一家姓齐的,两口子好些年要不上孩子,就问我能不能领养鹤儿,我……答应了。”

    梁秀晶的话就像是一根极细极长的钢针,没等姜鹤反应过来,就已经从她的耳朵扎了进去。

    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钢针在姜鹤的脑子里大力戳弄搅动着,尖锐刺耳的高频鸣叫充斥着姜鹤的身体,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才没跟着一并尖叫出声。

    姜鹤依稀间听到了好似溺水者的呼吸,又短又急,她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呼吸声。

    她担心被姥儿还是姜小萍听着,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却跟低血糖犯了似的,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赶忙抓住桌沿儿,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静点姜鹤!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她在心里大声提醒自己。

    良久,姜鹤才艰难地抬手捂住脸,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啊,她早就知道,现在不过是被姥儿亲口证实了而已,有什么好崩溃的?

    小孩子最是敏锐,大人自以为掩藏完美的恶意跟厌弃,对小孩子来说,就像是大太阳下头的浓黑影子一般显眼。

    小小的姜鹤当然也从梁秀晶偶尔的冷眼一瞥,或者是言辞间无法压抑的情绪中,发现了那些带着尖锐棱角足以割开她皮肉的嫌恶。

    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就像是掺在喷香米饭里头,没能淘洗出来的细小沙砾。

    可它们碰巧被臼齿研磨到时,那令人牙酸甚至战栗的刺耳声响会从牙齿一路传到大脑,让接下来的每一下咀嚼都变得战战兢兢。

    偏偏那些沙砾又是那么地细小,小到根本没办法从柔软温馨的日常中彻底分离出去。

    小小的姜鹤只得把它们囫囵吞咽下去,哪怕是划破喉管肚肠,尝到甜腥的味道,也假装无事发生。

    姜鹤的记性很好,很小时候发生的事儿都记得,她甚至对那对姓齐的夫妻有点儿印象,俩人长得很像,白白胖胖的,个字不高,像两个刚刚出锅的发面馒头。

    有段时间他俩隔三差五就来看姜鹤,每回来都带着甜腻腻的牛轧糖,还有喷香的大米粘。

    姜鹤却莫名讨厌这俩人,因为只要他们来,姥儿就不在。

    现在想来,梁秀晶应该是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好让那对夫妻跟姜鹤培养点感情。

    即便是现在的姜鹤回溯过往,也记不得那会儿自己的小脑瓜儿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全然无视那对夫妻的百般讨好,固执地搬着自个儿的小马扎,坐在大门外头,眼巴巴地等着姥儿回家。

    就算是剥掉糖纸的牛轧糖,被女人送到嘴边,姜鹤都不带张嘴的。

    “……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傻呀?”姜鹤记得那对夫妻不止一次地小声讨论过这茬儿。

    大约就是因为她的“傻”,最终才没被那对夫妻领走。

    姜鹤在屋里站不下去了,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神情恍惚地站在楼道里。

    她回身看着紧闭的入户门,明明是暑热天,姜鹤却觉得冷,她的身上突然滚过一阵寒栗,胃也跟着抽搐痉挛起来。

    姜鹤狼狈地弓着腰,扶着墙干呕起来,可她吐了好久,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鹤儿说,她要是知道,还不得恨死我啊!”

    穿着睡衣,坐在浴缸边防滑椅上的梁秀晶,一边按摩着姜小萍的头皮,一边低声叮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早就被姜鹤听了去。

    算起来,姜小萍已经快俩月没去理发店补染头发了,花白的发根刺眼异常。

    梁秀晶早就习惯了姜小萍整日里比姜鹤还要时髦的模样,现下亲眼瞧见女儿衰老的印记,自然心疼不已,动作也愈发轻柔。

    “您甭为了劝我,跟这儿瞎说,姜鹤小的那会儿,您宠她宠得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送人呢?别逗了!”

    躺在浴缸里的姜小萍红着眼睛,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姜小萍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不是一般的大,下午跟姜鹤打电话那会儿,心情还好好的,结果这太阳一落山,她也跟着不对劲儿了。

    她觉得自个儿这个当妈的,实在是无能,闺女遇上难事儿,让人追着欺负,她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跟这儿拖后腿。

    姜小萍越想心里越是难受,那些个陈年旧事也跟被海底淤泥湮没的垃圾似的,被情绪的浪一波一波地推到岸上。

    她洗澡的时候,蜷缩在浴缸里头努力压抑啜泣声,却还是被梁秀晶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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