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脑的小少爷(1 / 2)

加入书签

不过床塌归塌了,  叶云帆倒也没受伤。

    只是一堆铁架坍塌发出的声音还不小,直接惊醒了邻居。这里住的都是大清早要上工的工人,本来就睡得不多,还被吵醒,  不少人抱怨了好一番。

    但似乎这种事情在这也是常事,  抱怨归抱怨,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找麻烦。

    进入基地后,  叶云帆和十五都换了熔北最常见的工装,  大多都是灰蓝色,  宽松厚实,用于装工具的口袋很多。

    昨天那件事似乎影响不小,大清早叶云帆就发现街上多了不少治安搜查队的人,说是要查南方叛党。

    只是显然他们没什么针对性的目标,就纯粹是地毯式搜索,  胡乱搜查,  觉得谁可疑就把谁抓起来。

    而昨天死的两个人被割头,  处理好血腥气之后,  就被挂在了城门口。

    一大清早闹得鸡飞狗跳,  人人自危。

    叶云帆和十五换了衣服,跟随着出门上工的工人们一起出门,就仿佛一滴水融入河里,  毫不起眼。

    出门后叶云帆仔细观察过,这些工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且基本都是男人,至少目前为止,  他都没怎么看见过女性。

    “这些都是稍微有点技术和地位的工人,  所以他们可以单独出来租房子住。还有些在流水线上的,  单纯靠卖力气的工人就住工厂的大通铺。”

    几十个人睡在一张大木板上,还分三层,上中下都有人睡。基本都是睁眼工作,闭眼睡觉。

    叶云帆看着周围这些被十五称作是有点技术,稍微过得好一些的工人。

    他们看不出来是过得好的那一类,因为大多数人都很瘦,脸色灰黑,嗓音粗糙喑哑,其中一些说话间偶尔伴随着不少咳嗽,似乎肺部有些疾病。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热烈地讨论昨天发生的大新闻——

    “诶,昨天城门口那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就是那个跟奸夫偷.情逃跑的女人?”

    “对啊!听说昨天处决的时候,那奸夫竟然还去救她!结果啊.限制器启动了。”

    走在叶云帆前面的一个干瘦男人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那脑袋,差点就掉下来了。”

    另一个人半信半疑:

    “限制器弄死的,不是被枪杀的吗?我怎么听说当时有人看见她丈夫把控制板丢出去了?”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干瘦男人似乎对自己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很骄傲,他稍稍挺了挺胸脯,才开口:

    “是她大儿子不忍心,把限制器的控制板给调包了,所以丢出去的那个是假的,真的还在身上。然后那个儿子还跟老子抢来着,不过最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呗!”

    “妈的,这儿子真不是个东西,不向着老子,倒是跟那个偷.情的女人一条心”

    叶云帆听着,呼吸稍紧。

    他忽然明白了昨天为什么没能救下罗梅。

    她即将逃脱的时候被大儿子告发,第二次即将获救的时候,又被那个孩子自以为好心地误杀。

    “听说那女人之前还想去医院工作,人家不要她,她就在外面偷偷帮别人看病,诊费就两块钱,据说当时还挺多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病,莫不是换个招牌勾男人吧?”

    “说不定呢,一个被买来的贱货.”

    几个人闹哄哄地交谈着,最后那个干瘦的男人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有人冲上来揍了他一拳。

    砰!

    “让你他妈的满嘴喷粪!”

    冲上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浓眉高鼻,肌肉精悍,脖子没有限制器,应该不是个异变者。但是他那一身腱子肉也足够将这几个干瘦的工人摁在地上摩擦了。

    “舌头不想要了是吧?!”

    叶云帆和十五这次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们默默退后,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把刚才造黄谣的几人摁在地上狠揍,直接把他们打得口鼻流血,惨叫连连。

    这种程度的斗殴治安搜查队一般是不会管的,在这种底层区域,谁拳头大,谁势力广,谁就是老大。

    周围人都默契退后,生怕牵连其中,不过他们也没走,就围在周边看热闹。

    很明显几个普通的工人完全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错了,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

    几人满头满脸的血,跪在地上哀哀求饶。

    中年男人抓着那个干瘦男人的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低声恶狠狠道:

    “再敢胡说八道,下次就拔了你们几个的舌头!”

    顿了顿,他掀开袖口露出腕骨内侧的黑色纹身,又补充了一句,

    “认得吧?这一片儿都归老子管,等会治安搜查队来了,该怎么说知道吗?”

    “是是是”

    几人忙不迭点头。

    即便男人威胁的声音很低,但是叶云帆还是听得清楚。

    而且他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手腕内侧的纹身,是一截荆棘枝。他下意识看向十五,后者很快了然,凑近过来低声道:

    “熔北也有一些地下见不得光的帮派势力。他们那个似乎叫做黑荆棘,在这一块儿有些势力。”

    “噢。”

    叶云帆点点头。

    他的目光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微凝,不过他没有上前去搭话结交的打算。昨天刚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如今治安搜查队正在到处搜捕昨天那件事情的嫌疑人。

    对方似乎也知道这次行动不妥过于冲动,于是将这几人揍过一顿之后,就立刻快步撤离了。

    很快治安搜查队的人闻讯赶来,被揍的几人跟鹌鹑似的唯唯诺诺,最后只说跟人起了冲突。

    其中一个人鼓起勇气,想要说什么,却被同伴一把拉住。

    搜查队的队长等了许久,见几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表情顿时不耐,他一脚把人踹开,带着队员走人,

    “妈的,磨磨唧唧,搞得老子都烦,怪不得说几句话都被人揍.”

    基地内天天都有人打架斗殴,只要没出大事,没出人命,治安搜查队才懒得管这些工人的摩擦口角。

    没人把早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因为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不过一会儿,所有人都已经将这件事当做了一件有意思的谈资。

    他们讨论着那几人被揍的凄惨模样,讨论着打人者健壮的肌肉,又说了说威风的治安官大人。

    总之,在这个信息闭塞,传讯落后,各种娱乐活动都相当匮乏的世界,一点点八卦谈资就可以让不少人唠很久,然后从中汲取一些短暂而浅薄的愉悦感。

    叶云帆听得很难受。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这种情绪,并不会影响他的理智和接下来做出的判断。

    叶云帆和十五是出来踩点的,他们打算先把熔北如今的情况摸一遍,接着再想办法联系上司眠。

    除开昨天晚上的那两条简讯,司眠后面就没再发来过任何讯息了,他们双方目前处于断联状态。

    跟随着十五的步伐,叶云帆花了好几天时间大致将整个熔北基地都走了一遍。

    西区是冶炼工厂,西北区是军工厂,南区是居住点,东区大部分是军营,中间核心区是高官贵族们的聚居点。

    最好的医院,熔北的政治中心,科研中心等等最重要的部门都集中在那里。

    中央大厦的不远处,正在修建一座巨型的信号塔。

    “那是司眠小少爷设计的,据说修建好了之后可以将整个熔北的防御和安保都系统地连接起来。同时,个人终端可能也会开始慢慢普及。”

    叶云帆总听十五说起那个叫司眠的人,他是司家的异类,也是熔北的天才。

    同时,也算是十七这么多年来的保护伞。

    但司眠仍旧是司家的孩子,是上位者和统治者。

    叶云帆还见过了贫民区的特殊交易场所——雪花巷。

    这是一条长巷,两侧都是四五层的楼房,屋外挂着灯笼,外面有很多男人排起了长队,小到十六七岁,大到五六十岁的都有。

    里面或是传出叫骂,呻/吟,或是别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十五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每次完成任务后,他所谓的那些同伴就常来。

    ——因为这里便宜。

    有的要求高一些,就去更贵一点的,贵一点的地方叫伊甸园。

    如果不是因为体质特殊,跟异变源的融合度高,当初十五和妹妹很可能都会被送往那里。

    ——因为他们的脸都长得好看。

    还有东南区的特殊商品交易市场。

    “现在开春了,正是熔北每年向中央基地购入大量女人孩童的时间。”

    十五跟叶云帆讲述介绍着关于熔北,讲述着关于这个他长大的地方的一切——

    “不过质量好的已经被上面层层筛选过一番,一部分进行异变者改造后充入军队或探索队,”

    “另一部分则是进入伊甸园或者贵族高官们的家里。剩下的一些中等或劣等的才会流入交易市场。”

    十五说着,发现市场今年似乎很冷清,“商品”的数量比往年少了很多。

    叶云帆皱眉:“少了?”

    十五点点头:“对,至少一半。”

    叶云帆挑选了几个普通人用精神沟通技能仔细打听了一发,得知中央基地和熔北出现了一些摩擦,于是今年的交易没怎么谈拢。

    十五并不觉得意外,在南方基地的经历让他逐渐有了一些政治嗅觉。

    “熔北和中央基地之间迟早有一战,他们都想彼此吞掉对方。现在的摩擦只是开始。”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了叶云帆给他讲过的故事。

    如今的世界大势,便是分久必合。

    他们花了差不多五六天的时间将熔北如今的情况大致摸了一遍,只是可惜的是一直都联系不上司眠。

    不过十七现在的死刑暂缓,叶云帆就没有贸然潜入熔北核心的高层居住点,他打算先去简泽所说的秘密集会看看。

    凌晨一点,叶云帆和十五在西边郊区的废弃工厂仓库后门见到了简泽。

    “要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他指的是斗篷和面罩。

    在如今熔北大肆抓捕起义军的时候,一旦这种集会被发现,那么参与的所有人都会被处死。所以必须要保护好身份。

    “嗯。”

    叶云帆点点头。

    接着,简泽就带着他们走入废弃工厂内。

    “这座工厂是炼钢厂,三个月前发生了很严重的爆炸,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所以才废弃了。”

    简泽裹着厚厚的黑色斗篷,面罩几乎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集会的地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地下,他们通过干涸的污水排泄通道进入,一路走到另一边正在修建的秘密铁路隧道里。

    “这里原本是一条直通军工厂和西北戈壁的运输铁路,可惜主持修建的那位高官贪污公款,去年投入使用没到一个月就塌了。”

    简泽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介绍。他们就像是地下生物,先是穿过一条黏糊糊滑腻腻的排污管道,然后又走过垮塌的隧道。

    还好简泽提前提醒过让他们穿了防水的斗篷,不然光是穿过排污管道的时候,身上就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三人一路往西,七弯八绕,竟是进入了一座废弃的矿山里。

    这个路线非常崎岖,如果不是因为有简泽带路的话,他们绝对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隧道并不是只有一条,这里有点像是秦长生之前所居住的地下运输隧道,有很多岔路口。四面八方通向不同的地方。

    不久后,他们就遇见了其他的成员。

    对方很警惕。

    直至简泽将拳头抵在胸口,微微俯身,似乎行了一个什么礼。

    接着对面的人也就放松下来,回以同样的礼。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结伴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叶云帆发现他们遇见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从最开始的三四个,到七八个,然后二十几个人,散乱的脚步声在隧道中回响,恍惚间,竟是逐渐变得有点整齐。

    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沉默着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就像是一滴水遇见了另一滴水,接着,更多的水珠汇聚了过来,逐渐形成了一股人流。

    隧道很狭窄,氧气含量也低,有人的呼吸变得很急促艰涩,但谁都没有停下。漫长的时间过去,最终这股人流抵达了终点,汇聚到更大更多的人流中。

    昏暗逼仄的空间也在这一瞬间忽地宽广起来。

    十五的瞳孔微微放大,发现他们竟是走出了隧道,来到了外面。

    来到了隧道外面,也来到了熔北的外面。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看见了无垠的漆黑天空,皎洁的圆月。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矿坑。

    而矿坑的底部容纳了一两百人,他们默然肃立,或是抬头仰望着天,或是看着四周不断汇聚而来的同胞。

    有人在发传单和一些小册子,不过不是几个人单独发,而是一个人拿走一张之后就传递给下一个人。

    叶云帆和十五也接到了,他们安静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张,然后再把剩下的传递给下一个人。

    纸张很薄,也很劣质,稍微用力就会揉破。但上面的画和字叶云帆很熟悉。

    ——那是他画的。

    是起义军在南方基地发动政变的时候,他给画的插图。

    只不过熔北的这份,稍微有点变化。

    下面的字不再是短短“站起来”三个字。

    他们又多加了一点——

    “站起来,反抗!”

    而那本小册子上是关于南方基地的描述,关于起义军的起源,理念,还有关于十五的,大概就是说他如何从一名被熔北买来的商品,变成了如今掌控南方基地的起义军首领之一。

    上面描述了他的来历,说他的成长过程,讲他无法忍受熔北的压迫,借由任务,机智叛逃,联合南方的一些同伴盟友拉起了起义军。

    虽然有些地方跟事实有出入,但大抵是比较贴合的。

    上面都是夸奖的话,可十五却没有被当做英雄标杆的高兴,因为那上面没有叶云帆,没有赵怜,也没有闻景。

    南方基地如今的成功和暂时的稳固是靠很多人的努力,十五自认为自己做的不多,也不够。

    至少承担不起这么多人的期望。

    叶云帆倒是不介意自己不被人知晓,作为玩家,他越隐蔽才越安全。

    叶云帆看着手里的传单许久,又抬头,他看见矿坑的上方插着一支小小的旗帜。

    那是起义军的旗帜,鲜红的底色,中间有一颗金色的星星。

    “.”

    叶云帆怔怔望了片刻,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这时,简泽的声音拉回了叶云帆的注意力,他说:

    “引导者来了。”

    组织集会的人,自称引导者,

    他说他不是领袖,不能成为那个领导大家的人,只能指出一个方向。

    叶云帆看见了那位所谓的引导者,对方也穿着斗篷带着面具,平平无奇,似乎融入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

    他先是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

    “感谢各位,感谢各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参加今晚的集会。”

    那人刚一开口,十五的眉头就微微皱起,

    “他变了声。”

    “嗯。”

    叶云帆不觉得奇怪。十五当然也能理解为了掩饰身份而变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这时候,上面的引导者就继续道:

    “很遗憾,最近我们失去了很多同胞。”

    他接连说出了很多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叶云帆他们很熟悉的罗梅。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面对如此可怕的屠杀和压迫,依旧选择今晚不顾一切地前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