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下 柳暗花明又一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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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能够守护神鸟的人,必然是湮氏一族的女子。湮氏一族是百年之前出现的族群,他们的先祖安栀雪便是一位血液有异的魔教女子,不仅如此,还传言她有无上的通天法力,也是她将五凤封印在了由她所铸的玄天令中。”刀客影虽觉这些传言皆不可轻信,但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空穴来风,“所有人觉得安栀雪是天上的天神,因为后、来没有人再找到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不过她却在这世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脉,有人说孩子是与苍玄国的开国皇帝所生,也有人说是和魔教第一任教主所生,众说纷纭,但究竟是怎么,如今也不得而知了。”

“那么这么说,当年这世上也诞下了一位湮氏女子?”苏辰砂凝眉,若他没有猜错,那女子,应该便是刀鸑鷟。

“你说的没错。”刀客影将目光落在刀鸑鷟的身上,“湮氏女子出生之时必会形成九星一线之奇景,而那名女子就是十五年前诞生的荆漠公主,因为荆漠国的王后就是湮氏一族的女子。”

刀鸑鷟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她真真无法想象这一切会与自己有关。

“什么!”银决对此几乎不敢相信,他从未听王提及此事,如今显得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也正因如此,当年绮兰国才勾结九幽圣教攻打北漠其他国家,四处讨伐,为的便是能够借此机会将荆漠灭国,得到那位公主,只待寻得玄天令,便能够结束分裂,统治这天下。”

“所以那年,南朝是为了援助荆漠才派兵北漠?”

“是啊,南朝与荆漠交好已有百年之久,当年荆漠出事之后,皇帝便立刻下令,派了你的父亲苏启阳领兵十万援助荆漠。”刀客影忆起多年以前,他与苏辰砂的父亲也曾并肩疆场,而如今,一切已消散成烟,“我记得那日,启阳与我各带领五万大军分别与绮兰交战,我们在硝烟和战火中浴血奋战,杀了许多许多的绮兰军。但就在我带领的那队大军将要突出重围之时,那些属于我们的苍玄将士就如同疯魔了一般开始自相残杀,手足相残,看上去就如同与绮兰的军队站成了统一战线。”

苏辰砂藏在袖袍之中的手握成了拳头,骨节泛白,指尖狠狠地陷阱手掌的软肉里,但此时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我见事态严重,便赶忙去与启阳汇合,没想到......”刀客影紧闭着双眸摇了摇头,“启阳带领的军队已全军覆没,我当时虽然年轻,但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我寻了你父亲很久,却没有任何消息,当我猜测他或许已经不在了时,我心灰意冷,打算独自返回南朝,以死谢罪。”

刀客影凝着目光,有些哽咽。

“但就在我要走时,你父亲在一处断崖旁找到了我。他神色匆匆,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那孩子当是刚刚出生,污血还残留在她的面庞上,他顾不得许多,只将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放进了那婴孩的包被之中,他告知了我这孩子的来历,嘱咐我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养大。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南朝,一定要去看看他的儿子,一定要去调查云苍阑。”刀客影眼眶湿润,“叮嘱完我这一切,他便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苏辰砂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在刀鸑鷟身上看见的那枚玉佩,他果真没有看错,那真的是父亲的玉佩。

山河都好似沉寂了一般,苏辰砂再也难以抑制,两行清泪缓缓滑落,“云苍阑!”

“我知道你父亲是怕他留在这个世上会为那孩子带去灾祸,所以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刀客影哑着嗓音,甚至几度都不愿再讲下去,“在那之后,我带着那个孩子跑回到南朝边境的一个村庄,待战事平息之后,我才带着孩子回到北漠在疾风关的一个镇上安居下来。”

“没过多久,刀叔叔应该便听闻了南朝传出的消息,在您与我的父亲在北朝全力奋战之时,苍玄朝中发动宫变,贤妃娘娘与皇七子至此下落不明,后来抓住的人全部都诬陷我父亲通敌卖国,欲图夺取皇上的皇位。”苏辰砂眼睛失了焦距,“皇上要灭我满门,娘亲因受不了父亲去世的打击,上吊自杀了,将军府也被查封了,而我本也早该与我的父母在地下团聚,是羽涅他以死要挟皇上,说如若不肯饶我一命,他便与我一道去死,皇上没有办法,这才赦免了我。”

“多亏了六皇子,如若不然,苏家唯一的血脉也要断了。”刀客影不禁感慨万千,“辰砂你那时尚且年幼,不知你可对宫变最后如何收场有印象吗?”

苏辰砂听至此处,眉头一蹙,倏地惊觉,似乎这桩桩件件,偏偏在这里漏去一环,而仿佛也恰好是这一环,才是能够解开当年宫变谜题的最大关键所在。

刀客影见他陷入深思,继而开口道:“当年我在塞外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对外宣称发动宫变的安陵侯因暴毙,皇帝念及与他的兄弟之情,便只免去他所有头衔,留了个全尸,至此宫变结束。”

苏辰砂仔细回忆,隐约能够记起那年宫变最后的结果的确是震动朝野上下,但具体细节,他却真真想不起来了,对安陵侯这三个字也模糊得很,只觉听在耳中颇有熟悉之感。

“安陵侯是当时的皇七子生母贤妃娘娘的兄长。”

经刀客影如此一点,苏辰砂一想,确实有一人当时常伴陛下左右,此事问羽涅应当最清楚不过。

“刀叔叔,那么后来呢?”苏辰砂迫切地想要知晓后面的故事。

“那时我想起了你爹临走前告诉我的话,没想到关于宫变一事传来的消息中竟半字未提及云苍阑,我想他定是设法全身而退,为了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我断绝了与南朝所有的联系。”顿了顿,“带着那孩子,一晃便是十五年,她现在也已长大成人,只是我从来没有向她提及过她的身世,我只盼着她今生能够平安喜乐。”刀客影自嘲一笑,“但如今看来,这无法实现了。”

“所以,阿梨真的是......”

“没错,鷟儿,你就是十五年前诞生在荆漠的那个孩子,是荆漠国的公主。”

银决听到此处,不免眼眶湿润,虽然他心中已有定论,但听到刀客影亲自说出来,心中的大石才真正落了下来,上天庇佑,王失散多年的胞妹,终是找到了。

刀鸑鷟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现下只觉得思绪混沌,胸口发闷,心中郁结,快要喘不过气来。

一时之间,往事如同惊涛骇浪向她袭来,她在大海中央撑着孤舟,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勉强支撑着活下来,愿以为前方是黎明之前的曙光,却不想接踵而至的全部都是不可预知的黑暗。

“公子,我想出去透透气。”刀鸑鷟站起身来,也不待苏辰砂与刀客影发话,便径直跑出屋去。

“让她去吧。”苏辰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承受这诸多苦难。

“对了,辰砂,还有一件事一定告知于你。”刀客影正色到,“此次我被掳至九幽圣教,见到了他们的教主——安永琰。”

“什么!”苏辰砂双眉一蹙,不禁惊呼,“安永琰!”他满眼难以置信,七皇子安永琰,羽涅的皇弟,竟然是九幽圣教的教主!

“安永琰想要编造谎言,让我帮他证实身份,恢复他的皇子身份,以便日后的阴谋计策实施的更加顺利。”刀客影又将在九幽圣教中发生的种种都悉数告知苏辰砂,“我被囚在云苍阑府上,就在昨夜我听到安永琰与天绝地灭两圣使的对话,他认祖归宗的计划此刻怕是已在进行了,只是他现下应还不知我已经逃了出来。”

“那此事必须立刻让人通知慎王殿下,叫他小心提防才是。”银决俊眉一蹙,道出想法。

“此事的确要告知羽涅,但需得小心为上,不可露陷。安永琰的皇子身份确实不假,只是现下并无证据能够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只能装作毫不知情。”苏辰砂冷静下来一一分析到。

“没错,银决,一会儿让管家去趟慎王府,就说今夜我邀慎王殿下喝酒,请他务必要来。慎王此时应在上朝,告诉管家通知慎王府的阿四,让阿四只将此事告诉慎王殿下,切勿有旁人知晓。”苏辰砂想,此事只能速速了解,以免夜长梦多。

“是,辰公子我知道,我这就去。”苏辰砂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快回。

“等等,银决。”就在银决要踏出屋时,苏辰砂突然叫住了他,“银决,阿梨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银决展颜一笑,“公主她名唤凤阿。”

“凤阿......”苏辰砂垂下眼睫,不觉神思,直到刀客影再次开口向他致谢。

“辰砂,多亏了你救了鷟儿,老夫欠你苏家良多,怕是此生也无法还清了。”刀客影长叹一声,他亏欠苏家太多太多,不论是对苏启阳,亦或是苏辰砂。

“刀叔叔,你这是什么话,父亲之事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与你无关,况且你一直在遵守与他的约定,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当年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他接下来该做的,便是为父亲沉冤昭雪,换他一个清白,“阿梨......阿梨是取与她掩人耳目的名字,救她是冥冥中注定,也是我甘心情愿。”

刀客影点点头,他从苏辰砂看刀鸑鷟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他对鷟儿是真心爱护。

“刀叔叔,辰砂还有一事想向你请教。”苏辰砂蹙眉,“刀叔叔方才曾说,湮氏女子的祖先安栀雪有着通天的法力,那么这可意味着所有湮氏一族的女子,特别是五凤之一的守护者也是有着无上法力之人?”

“你这问题我的确不知,但我想身为五凤之一的守护者必然与常人有这截然不同之处,不然又拿什么去守护五凤呢?”

“那刀叔叔可知那玄天令的具体开启方法?”

刀客影摇摇头,“这世上怕是少有人知。”

“辰砂知道了,刀叔叔这段时日就请您暂时在苏府住下。”苏辰砂吩咐了人让花容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给刀客影。

“好。”刀客影应承下来,“辰砂啊,你去看看鷟儿吧。”

“辰砂这就去。”苏辰砂点点头,又让婢子好生伺候刀客影,这才朝着刀鸑鷟方才离去时候的方向追去。

刀鸑鷟并未走远,她只身坐在苏府一处庭院的房檐之上,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辰砂看见她后,施展轻功,飞身跃上房顶,悄声走至她身旁坐下。

刀鸑鷟不去看他,也未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远方被云雾笼罩的青山,怔怔出神。

苏辰砂出手打落一片青碧的树叶,执在手中,放至唇边,轻悠的曲调似踩在那青叶之上,从他唇边溢出。

刀鸑鷟的思绪也渐渐随着那调子飘远,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家乡,眼前皆是莽莽黄沙,挺拔的胡杨迎着猎风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消耗着这无垠的沙尘之中。

她看见鸢鸢,看见她和自己站在沙漠之中,她噙着明媚逼人的笑,和她低声细语,嬉戏玩闹。

她看见自己跟着师傅在自家的后院里习武练功,因为偷懒被师傅责备说教。

那个时候,每天的日子都平凡而简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大侠,只想骑马执剑与师傅行走江湖,哪怕风餐露宿,却也能看尽风霜雪月,锦绣河山。

但命运将她推上了一个至高点,让她去做这天下的救世主,让她必须直面自己生命中所有的过去的、正在遭受的、甚至是即将到来的苦难,看这个江湖陷入血雨腥风的纷争之中,看国家与国家之间永无休止的征战讨伐。

看手足相残,看尸骨成山,她做不到。

耳畔的曲子渐渐停了,她双眸轻阖,朱唇微启,“公子,这是什么曲子?”

“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是我儿时从我娘那里学来的。”苏辰砂将树叶摊在掌心,偏过头去看她。

“公子,这个物归原主。”刀鸑鷟从怀中摸出一块系着红色丝线的玉佩,那正是用寒玉锻造而成属于苏辰砂的父亲苏启阳的玉佩,“这个,是你父亲的,他寄放在我这里十五年了,现在该还给你了。还有,谢谢公子你的父亲,谢谢你。”

她无法知晓当年苏将军为了她的安危,是以怎样的心境执意跳下山崖?要用多大的勇气告知自己舍下妻儿,抛却名利,只为了那颗赤胆忠心。

言罢,她将掌心的玉佩递到苏辰砂的面前,苏辰砂并未伸手去接,却是用手将她的手与玉佩一起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紧紧地扣住她的手,在她掠过一丝惊异的眼神下,柔声道:“父亲说,这块玉佩要给自己心悦之人。”

他原本想要等她长大,等她到了合适的年纪,再将自己心里的秘密说与她听,只是现在不同了,他要让她知道,在这世上,她并不是只在遭受着命运带来的苦难,她还是他眼里的漫天繁星,是他眼里的皎皎明月。

是他的心境,是他的相思之情。

他看见她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海蓝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惊慌失措,但此刻,他不管。

他深深地望向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宛若花瓣落在幽幽泉水之上,圣洁而虔诚。

刀鸑鷟早已听不见四周的嘈杂与喧嚣,哪怕是这世上最细微的声音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现在只能感受到自己那快要撞出胸腔的心脏,如风似电般的“咚咚”跳动。

繁花正盛,绿树成荫,苏辰砂手中的那片绿叶随着拂过的清风吹起,在离天穹不远的远方,飘然落下,静谧而安然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苏辰砂注视着早已愣神的刀鸑鷟,温润一笑,似涓涓细流,淌过她的心扉,流向她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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