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正途长漫漫(二十六)(2 / 2)
灯下的青年早已在不知不觉脱掉了那层稚嫩,眼角沉稳隐隐约约已经是一个大人的样子了。
容隐沉吟了一会,于是笑着道:“你想知道如今大家都在忙着什么事情吗?或许我确实应该让你知道,如今大家都在忙碌的是什么事情。”
魏栩怔了怔,随即眼角漫上了一层惊喜。“谢谢师父。”
“你应该知道如今陛下有几位皇子吧。你一向在对人对事上面观察力敏锐的惊人,想必他们的品性言行举止,你在帝都时肯定也会多有注意。”
“是。”
“陛下虽然钟爱太子,却又喜欢通过制衡之道,来平衡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若是君权高于一切,这样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为君者总是多疑的。自己身在壮年,如何敢让同样能力出众的儿子掌握太多的权势。”
魏栩偷偷觑了眼自己的师父,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师父与皇权不对付,一向是相看两相厌的。如今听到师父这番评论,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外。
“他又要倚重世家制衡南域。又不想受世家指手画脚。然而权力的滋味,只要让人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再让别人说放手就放手,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他们对上皇帝,本就不在弱势的位置上。”
外边敲门声响起,魏栩忙起身:“应该是下酒菜送过来了,我去取,师父稍待。”
“嗯。”
打开门,果然是府里的管家亲自将魏栩点的几样菜送过来了。外头的雪下得很大,管家的袍子上都覆了一层白雪。他将食盒递给魏栩,又殷殷嘱咐道:“外头雪大,世子爷跟老爷也要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可不能歇息的太晚了。”
“是,知道了,范爷爷。”魏栩点点头应了,“您也早点回去歇息,回去的路上小心地滑。”
“好好,知道了,世子快进去吧。”范管家笑着点点头,躬着身子转身往自己住的那边院子回去了。
魏栩提着食盒走回来,挨个将菜肴摆出,又将一碟子炒花生专门放到容隐跟前。这才将酒瓶拿起挨个给容隐和自己堪了一杯。
酒香醇厚,入口生温,确实与卖酒的阿公形容的无二。“师父你继续说。”
容隐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吃了,“如今京城虽然太子势力稳固,但是这些年陛下没少扶持四皇子。大臣们‘体察’上意”,自然也有不少跟风的。更何况四皇子母家出自八姓里面的荀家,再加上陛下为了均衡太子的势力,四皇子妃更是出自燕京第一清流、开国八大姓之一的孟氏。外人不清楚帝王心术,自然认为这是陛下心里对四皇子独一份的宠爱。最妙的是四皇子生母早逝,早些年是托养在贵妃宫里的。这些年京里的几个世家没少在暗中动作,再加上陛下的急于求成,年轻时候的阴私手段过多,以至于到老了自然索命的人也多。如今的上京城就像八仙过海的船,各显神通的人都在等着从中牟利。你父王眼下进京,境况其实很危险。”
魏栩怔了怔,手上一急差点把酒杯打翻,他的语气带了些惶然,不自觉得握住了容隐微凉的手。“师父!”
“怎么,刚刚不是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容隐任由他握着,语气里却带上了些揶揄。
“师父,”魏栩感觉自己心跳的又快又乱,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父王的安危是他必须第一紧要确认的事情,因此他此刻只得强压着心里的紊乱。
“他不会出事,你若是小瞧了你父王的力量,那就是大大的过错了。更何况京里杂乱,这当口没人敢轻易引起杀戮,否则只会成为第一个被推上刑场的出头鸟。”
魏栩的心安定了些,“那您的人会在京里,假如父王遇到什么事情,您会不会……”
“会,就算是看在你母妃跟你的份上。”容隐笑了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魏栩紊乱的心神彻底安定了下来,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也终于有闲暇的心思注意窗外的景色。
“今晚雪下得这么大,咱们明天能正常出发吗,师父?”这一看,顿时被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吸引住了眼睛。
“午后出发。”桌上的菜容隐一直只动了那盘花生,其余的沾都没沾。
魏栩也不以为奇,只是自己挑拣着吃了好多。“京里的局势也会影响到南域吧,师父这次去会去跟顾世子谈这些事情吗?”
“这是必然的,你师妹出身沈家,如今沈家又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便是我们明知道沈家跟容易不亲,也不会为容易付出什么,但这就是世人眼中的事实,无可更改的事情。而且顾韫既然先前愿意出手,那想必至少你师妹的这桩奉旨成婚,情况要比咱们想象的好很多。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我们都应该去跟他谈谈。”
魏栩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容易现在怎么样?”
“马上就见着了。”容隐将最后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跟着放下了筷子。“你刚刚也听到了,我明天要去见谢家人。你身份特殊,就留在马车里等我,不要冒出来。”
魏栩撇了撇嘴,有些不在意的道:“就算我不出来,难道他们就不知道马车里有我吗?他们既然能用师妹的处境来促成谈话的意愿,难道还会不知道您跟我的关系吗?”
“知道是一回事,将事情全部放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何必要叫别人为难。”容隐看他一眼,“我看你如今别的本事没涨,抬杠的本事倒越发见长。”他将酒杯倒扣,“行了,你早点回去睡。明天还要赶路,不然又要在路上喊困。”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魏栩起身去将窗户关了,又将桌子上的东西重新收拾进食盒。
那边容隐已经径直去了耳房,魏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还是无可奈的笑了笑。他从旁边取了几个汤婆子,又走到内室替容隐把床铺好,将汤婆子放进去滚了几遍,等到伸手能感觉到其中的温度了,才将汤婆子重新拿出来,放到旁边的篓子里。
容隐走出来刚好瞧见他的动作,皱眉道:“怎么又亲自动手做这些,不是都说了我不用吗?”
“有总比没有好,您这次又不肯带珍珠她们出来,随行的连个替你打点这些的都没有。我倒是不想操心,但这几天天气冷得厉害,您现下余毒未清,父王那里您又不肯让我撕破面子去说。要是再不经心点,到时候到了南域。不用容易那臭丫头开口,我自己就可以自杀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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