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山寺的月光】(1 / 2)
残阳在天际映出一抹橘红色的霞光,那微弱而氤氲的晚阳于地面上拉开一道孤独的残影。
随着夕阳西下,那道残影也跟着缓缓移动,宛如游走黄昏中的梦魇。
晚风拂过山岗,送来阵阵松香。
在广袤的桔梗花海中,一株高大的青松挺立着。
浓绿的树冠下,一身青色纳衣的陈玄奘在原地彳亍着,残阳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种不协调的怪异光影。
他紧闭着双目,神色十分挣扎,似乎正在心中竭力抵御着什么。
在这种神情下,陈玄奘头顶上那十二颗戒疤都显得可怖起来。
前世的破碎记忆冲击着他的心脏:
“难道世间就没有人能够逃脱命运吗?”
“……”
“如来……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
“金蝉子,这是你的宿命!”
“……”
“真没想到,你金蝉子也会有今天!”
如来、观音、阿傩、伽叶……
一道道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或是笑颜,或是狰狞。
一幕幕画面冲击着他的心脏,或是悲伤,或是欢喜。
“前世的金蝉子、陈玄奘,今世的江流儿、陈袆……”
“因缘所汇,成就此时的我。”
“无论是他们所受的苦,还是我今世所遭的孽……”
“这笔账,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陈玄奘猛然睁开眼,眼中凝聚起一股战意。
柔和的晚风拂起他身上的纳衣,沙沙作响。
他一双墨玉般的眼眸直视西天,伸出一只手,化掌为拳。
一拳轰去,磅礴的灵力炸开。
在这空气的急速震荡中,那默然的青松只是瞬间,便化作了一团芥粉,飘散在了晚阳的氤氲中。
“如来,你给我等着!”
一声低沉的怒吼,勃发在陈玄奘的喉口。
千刀万剐的苦痛,宛如梦魇依附在他的心头,又怎能轻易忘怀?
忽然之间,一声呼唤打断了陈玄奘的思绪,使他连忙收束心神:
“玄奘师兄,师父让我来叫你!”
“陈州主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直到声音传开老远,才依稀看见一个小小的狼狈身影半爬半跑的从山坡上冒了出来。
这个小人看上去像极了此时的陈玄奘:
一袭青色纳衣,
出自一人之手的同款戒疤。
只是这小小的充满童气的脸上显然没有玄奘法师那般稳重。
这是陈玄奘的小师弟,法号玄重,素来与陈玄奘亲近。
他这法号也可一说,盖因他平日里的性格跳脱,法明师父一直希望他能够变得稳重,所以给他取了法号玄重。
看着喘着粗气,不断向他跑来的小玄重,陈玄奘笑着摇摇头,向他摆摆手:
“莫要慌忙,将事情说清楚些。”
玄重一副纠结的模样,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才组织好语言,说道:
“玄奘师兄,是州主大人到了,师父让我叫你过去哩!”
望着玄重那慌乱的面容,陈玄奘轻轻一笑,用衣袖为其拂去额头上的细汗,说道:
“我省得了,你莫要心急,这种事情无需慌乱,慢慢来便是了。”
玄重口中的陈州主,正是陈玄奘之父,陈光蕊,现任的江州州主。
十八年前,这陈光蕊本是唐王御笔亲赐的新科状元,风光无限。
后来与大唐丞相殷开山之女,也就是陈玄奘的母亲殷温娇绣球联姻。
朝廷授官之时,陈光蕊获了江州州主一职,于是春风得意的他便带着妻子前往江州赴任。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谁曾想在赴任路上,船夫刘洪见殷温娇沉鱼落雁美貌,便动了色心,设计杀害了陈光蕊,将尸首推入水中,抢占了殷温娇。
在此之后,刘洪更是大胆,穿上陈光蕊的衣冠,带着官书文凭,竟然假冒陈光蕊赴任江州之主一职。
而当时殷温娇身有玄奘,不得不委与刘洪。
待到玄奘出生之时,殷温娇担忧玄奘会遭刘洪杀害,拖着大产后的身躯,手写血书,咬下玄奘的左脚小指,用作以后相认的凭证。
之后殷温娇便将玄奘放到了木板上,陈玄奘沿江顺流而下,被金山寺的法明师父所救,放置在山下村镇的一户人家寄养。
这些,大概便是陈玄奘在这个世界的身世了。
早在几个月前,算准时间的陈玄奘从法明师父的手中讨来了信物,一路奔波,于江州私衙中偷偷会见母亲,告知近情。
得了手信,他便赶赴京城求助他的外公,也就是大唐丞相——殷开山。
得知消息的殷开山震怒,立即上奏陛下,统领着浩浩荡荡的六万御林军,擒刘洪,救温娇。
而在此之后,陈光蕊也在洪江龙王的帮助下顺利还阳。
只是因为陈玄奘的干预,陈光蕊并未升任学士,而是继任了江州州主。
毕竟西游在即,陈玄奘知晓自己即将离开金山寺,想来金山寺一众僧者有着陈光蕊的照顾,总不会生下事端。
此时,看见陷入回忆的陈玄奘,玄重却愈加显得焦急,连忙说道:
“师兄,快上山去吧!”
“莫要让陈州主等得烦了,坏了事情。”
在金山寺中,知晓陈玄奘和陈光蕊之间关系的,除开他自己,也就只有法明师父了。
小玄重并不知情,所以碰见陈光蕊这样的大官来访,也难免他如此焦急。
陈玄奘摸了摸玄重的小脑袋,温和一笑。
他缓缓弯腰摘下一片桔梗叶,向着如血的残阳,用叶片遮住自己的眼睛,既是说给玄重,也是说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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