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裂(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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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陵睡得昏沉,鼻间探不出一丝丝温热的气息,谢徵渐渐的愈发轻声了,她哽咽道:“桓郎……桓郎……我如此唤你,你为何还不应我……”

四年前在茅山,谢徵第二眼看见桓陵时,声声唤他“县侯”,他不应,却道:“你唤我‘桓郎’,我便应了。”

她往日觉得桓陵轻薄,自己对他又并无男女之情,不该唤他如此亲昵,如今终于开了口,可他却不应了。

天色已晚,桓让逃出侯府,却是无处可去,离开侯府,离开桓家,他在建康,甚至是在整个天下,都举目无亲。

他终是寻到一家客栈来,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了两眼,而后自袖袋中掏出一个钱袋来,起先是掂量了一番,像是太过轻巧,他紧接着又将钱袋打开往里头看了一眼,继而轻轻叹了一声,他握着钱袋走近客栈,他身穿官服,客栈内小厮一见他进来便谄媚相迎,笑道:“贵人堂吃还是住店?”

“我……”桓让吞吞吐吐道:“我住店。”

“好嘞!”小厮当即就转向掌柜的,呼道:“一间上房!”

话才说完,桓让赶忙拉住小厮的衣袖,却是打心眼儿里嫌脏的,赶忙又收回手,只道:“你这上房住一晚需多少钱银?”

小厮并不答话,却只竖起一根手指头,桓让这便犯了难,他这钱袋里的银子,正好够住一晚上房的,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想他忙活了半天,晚上可是连口饭都没吃上呢,钱若都付了房费了,他岂不是要饿死在客栈里头。

桓让拉下脸来,试探般的问:“那……上房再次一点的呢?”

小厮原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冲他露出一脸的讪笑,左右偷看了看,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贵人,以您的身份,若是住那次等的房间,那不是掉价嘛!”

桓让被他这话说得既心虚又难为情,小厮说的不假,以他的身份,怎么着也不该沦落到需要在客栈投宿的地步。

“罢了吧,我还是回家去吧,”桓让恐怕失了脸面,随口敷衍了一句,说完便转身要走,小厮忙将他唤住,说道:“贵人莫走啊!”

桓让回身,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就胡编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本官是户部的,今日就是上头派遣本官来问问住宿的行价。”

小厮一听这话,当下就认真起来,原本半佝着的腰这下就弯得愈发低了,他抬手指向门口,腆着笑脸毕恭毕敬的说道:“贵人慢走,慢走。”

桓让出了客栈,又走得远了些,方才敢发出一声叹息,这不争气的肚子此时又“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且不说今晚究竟在何处落脚,他这肚子还没填满,他已饿得前胸后背,如今真可谓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与怨他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适才若是放下身段去住那稍微次等的房间,何至于无处可去。

忽见前面卖灌汤包的摊子前,一个胖妇人指着仅剩的两笼问道小贩:“你这汤包怎么卖?”

小贩竖起两根手指头,胖妇人阴阳怪气的说:“你这可是早上余下来没卖出去的,到了晚上还卖这个价?真是活该你卖不出去!”

胖妇人说完就要走,小贩一心急,忙道:“诶诶诶,别走啊!我是说剩下这两屉收你两文钱,一屉一文,我早上可是卖两文一屉的!”

闻言,胖妇人当即停步,转身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声,而后就折回摊子前,从袖袋中掏出荷包,正要取出铜钱来,岂料此时桓让竟抢了上来,二话不说就丢给小贩两枚铜板,匆忙说道:“这两屉汤包我要了!”

说着,就一手拿了一屉走,坐在旁边的胡凳上,却也被这胖妇人追着大骂:“诶,你这人!我讲好价钱了,你一上来就抢了,敢情你是杵在旁边盯上这汤包了!亏你还是吃公粮的,怎么也落魄到要与我们这些小民抢吃的!”

此番原是他抢了别人的,被这胖妇人一同挖苦,桓让虽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他却也不恼,谁料这妇人偏偏又说他落魄,这二字正戳了他的心窝子,他拍案而起,阴森森的两只眼睛充满狠厉的杀气,直盯着胖妇人,胖妇人顿时就怂得不敢再多话,于是转身落荒而逃,临走时却也不忘指了指桓让,嘟嘟囔囔的说道:“都什么人呐这是!”

且说桓让吃了汤包,便又起身去寻落脚处,原本是在御街上走得漫无目的,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御史台。

脚下这条路,他每天都要走四遍,由侯府到御史台,再由御史台到侯府,每日两趟,许是他已走惯了,如今这个时候,竟也走到这儿来了。

此时已近戌时,御史台酉时散职,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人了。

桓让推开御史台的大门,走进正殿,摸黑找了支蜡烛点上,放置在灯笼里,而后就提着灯笼里里外外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去了偏殿。

偏殿正是他平日与另外十四位检校御史共事的办公之所,他走进偏殿,又打着灯笼照了照,忽觉自己是个可怜人,便叹了一声,于是又要转身出去,转身之际却瞥见胡凳上搁置的软垫,每张胡凳上都有。

桓让心生一计,就将十五张软垫都取来,一张一张整整齐齐的铺在地板上,又顺手关上门,终于如释重负的躺在上头。

灯笼放在一旁,桓让侧身躺在铺好的软垫上,头枕着一只胳膊,脑海中闪过今晚在侯府发生的种种,一想他将那把短剑刺入桓陵腹部,心中顿生快意,嘴角亦是不知不觉的浮现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可一想桓陵羞辱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又口口声声要撵他走,桓让这心里头便又生了怒意,他收起笑意,却是变得面目狰狞,拳头亦是不由得攥紧了。

偏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令正在全神贯注的思忖如何对付谢徵的桓让着实吓了一跳,只见李叡提着灯笼走进来,将灯笼对着桓让的脸照了照,随后就满脸诧异的问:“仲璇?你怎么这儿!”

李叡才从宫里头出来,出皇城时途经御史台,正好过来看看,却见偏殿里头有烛光,赶忙进来瞧瞧,方知是桓让在此,看他睡在软垫上,竟是在此打地铺!

“我……”桓让望见李叡,着实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他嘟嘟囔囔的答不出话来,李叡紧接又问:“你散职了不回侯府,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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