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茶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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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郎中来给他看看伤势,”谢徵站起身来,丢下这么一句,而后就走出凉亭,正要回屋,门房却急匆匆跑过来,禀道:“谢娘子,顾家七郎求见。”

谢徵望着门房,她并不诧异,似乎早已料到顾逊会过来向她赔罪,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顾逊正在前院客堂等候,一身朱色朝服,头戴进贤冠,负手而立,在堂下踱步,愁眉深锁,似有万千思绪。

谢徵不疾不徐的寻到前院来,刚一走进客堂,顾逊便躬身行了礼,作揖轻唤:“衡阳郡主。”

纵然顾逊谦卑恭敬,也不能叫谢徵消气,她气谢缕背着她惹是生非,也气顾遇欺负到她头上,如今见着顾逊,即便不迁怒于他,却也给不了好脸色。

她并不理会他,也没唤他直起身来,单单只是走到客席前坐下,而后才道:“顾郎君有事?”

人前唤他“左仆射”,人后唤他“顾郎君”,谢徵的心是血肉做的,总归还顾着些往日的情分。

顾逊转向她,蹙眉言道:“今日之事……”

不等他说,谢徵便抢了话来,冷冰冰的说道:“今日之事,是家兄有错在先,顾郎君无需介怀。”

顾逊顿了顿,拱手说道:“舍弟性子顽劣,不知分寸,不单伤了郡主的兄长,还冲撞了郡主,下官此来,是替他向郡主赔罪的。”

下官?谢徵抬眸凝视顾逊,一时有些失神,良久才轻轻一笑,满目的不屑,她道:“左仆射好生客气。”

从前,他可都自称“顾某”的,何时这般生分过?

顾逊似乎并未听出谢徵言外之意,只是低着头,万般恳切的说:“郡主向来宽仁大度,虚怀若谷,今日舍弟莽撞失礼,既是舍弟的不是,也是下官管教不严,还请郡主海涵!”

“令弟顽皮,左仆射严加管教,家兄跋扈,本郡主也会多加约束,今日之事,不过就是一场闹剧,你我也不必因此伤了和气,”谢徵说话间,始终不与顾逊相视,只是端起茶盅小呷一口,而后才抬眼看着他,继而问:“左仆射以为如何?”

谢徵盛气凌人的高傲姿态,压得顾逊抬不起头来,他深感汗颜,如今又自轻自贱起来,低着头应允道:“郡主说的是。”

“那今日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谢徵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这便要朝客堂外走,她只道:“左仆射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正当谢徵要走客堂时,顾逊忽又将她唤住:“郡主留步!”

谢徵单是驻足,并不回头,顾逊而后走到她身侧,言道:“下官还有一事,想请郡主见谅。”

见谅?谢徵愣了一下,她侧首狐疑的看着顾逊,就道:“左仆射请说。”

“下官听说,前阵子谢贵嫔在宫中设宴款待命妇,郡主也前去赴宴了,宴席之上,拙荆曾口出狂言,对郡主无礼,不知……”顾逊才与谢徵四目相对,谢徵便又打断了他的话,只撂下一句:“本郡主向来忘性大,日前的事,早就不记得了。”

她说完,也不等顾逊答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顾逊紧随其后,追着走到前头的院子里,唤:“郡主!”

话音未落,一侧不远处传来一人戏谑的调侃:“哟,表妹夫怎么来了。”

二人循声看去,就见桓陵带着曾琼林从长廊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谢徵望着他,默不作声的往后院折回,只在从他面前走过时,才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就快步进了后院。

“见过永修县侯,”顾逊沉默半晌,终是毕恭毕敬的作揖行了礼,桓陵走来托着他的手臂,欲将他扶起,虽满脸和善的笑意,却故意说道:“子庚何须如此见外,像娇娘那样,唤我‘表哥’就是了。”

御史大夫李叡的爱女,桓陵的表妹,正是顾逊的夫人,夫人姓李,闺名娇娘。

“表哥,”顾逊早开了口,却许久才唤出这二字。

桓陵似乎很是满意,他冲顾逊点了点头,而后就拉着他走到客堂里坐下,“来,进来坐。”

他为顾逊斟下一盅茶来,而后就问:“子庚啊,你今日怎会来此,是来找德音的?”

顾逊的夫人,总归是桓陵的表妹,在顾逊看来,桓陵也勉强算是他的大舅子,如今他到大舅子府上,来找别的女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他于是如实解释:“舍弟子壬,鲁莽滋事,同衡阳郡主的兄长闹了不快,我便赶过来,同她赔个不是。”

“哦,”桓陵已然有所耳闻,他如今又寻到机会,可以在顾逊跟前秀一把自己与谢徵非比寻常的关系,言有所指的说:“都是自家人,这种事情,你也无需放在心上。”

自家人?顾逊听着重点,立时就怔住了,他果然没让桓陵失望。

桓陵沾沾自喜,紧接着又说道:“你这个表嫂啊,平日里看着是挺凶的,可她心肠并不坏,至多就是喜欢记仇罢了,你不用怕她的,万事都有我这个表哥替你打点。”

顾逊似笑非笑:“表嫂?”

桓陵如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哦,忘了告诉你,你表哥我,早已同衡阳郡主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已私定终身,只待日后成婚了。”

他说这话,可不单单是为了向顾逊炫耀谢徵,更多的也是想叫顾逊打消对谢徵的念头,日后全心全意对待他的表妹娇娘。

顾逊听闻此言,缄默不语,良久才对桓陵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意,“哦……恭喜……”

“嗯,”桓陵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随后就又提起茶壶,在顾逊面前倒得七分满的茶盅里,斟下个全满,说道:“这茶不错,你尝尝。”

向来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作人情,桓陵此举究竟是何意,自不必多说,顾逊是个识趣之人,起身毫不拖泥带水的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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