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为子孙后世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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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短时间内,能制作出这种曲辕犁的,几乎只有少府,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民间的寻常铁匠、木匠,恐怕很难掌握制作曲辕犁的技巧。”

    “——抛开这一点不说,单就说如今,已经是夏六月,距离秋收只剩两个多月的时间,农人们却早已在春耕之时,就已经完成了犁地翻土的工序。”

    “换而言之:这曲辕犁,就算是家上自掏腰包,给博望苑的佃农们每家每户发一具,也无法影响博望苑今年的秋收。”

    言罢,老岑迈稍止住话头,沉默了片刻;

    待刘荣含笑点下头,做出一个“请继续”的手势,才笑着再道:“水车,也大致是一个道理。”

    “虽然不知道家上所言——水车可从低处,将渠水送往高处,究竟是否能做到、又是如何做到的,但这并不重要。”

    “就算这水车,能做到家上所期望的程度,博望苑需要的,也并非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器具。”

    “——博望苑的田亩,并不缺水。”

    “整个上林苑,任何一处归少府内帑所有——归陛下所有的皇田,都并不缺灌溉用水。”

    “而家上的博望苑,又是少府从上林苑十数万顷皇田中,精心挑选出的土地最肥沃、灌溉水最充足的地方。”

    “换而言之:这水车,也同样无法帮助家上,将博望苑今年的粮产提高。”

    “更何况这水车,明显是一件非常精密,且零件繁多的器具,少府要想批量生产,也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见老岑迈先后否决了曲辕犁、水车这两件大杀器,在博望苑今年的秋收所能起到的作用,刘荣却是似笑非笑的连连点头;

    非但不恼,反而还因为老岑迈能一眼看透个中厉害,而莫名钦佩起这位少府卿。

    刘荣如此反应,老岑迈心中猜想基本得到验证,说起话来,也是愈发没了顾虑。

    “代田法,依臣拙见,是以田垄、田埂交替耕耘的方式,开最大限度发挥农田的地力,同时又不过度消耗农田的肥力。”

    “——如果说过去,百姓的农田,每耕耘两到三年,便要歇耕一年,以恢复地力的话,那有了这个代田法,百姓便可不必再歇耕田亩,更不需要担心连年耕耘,会让上田失肥为中田、中田失肥为下田,更甚是下田失肥,彻底沦为荒地。”

    “但这,同样是以数年,乃至十数年为周期,缓慢为农人带来好处,为我汉家缓慢提高粮产、农税的法子;”

    “家上的博望苑,最早也得从明年春耕开始,才能施行这代田法。”

    “也就是说这代田法,依旧无法帮助家上——依旧无法帮助博望苑,在今年年末的大计中,交出令人赞叹的粮产。”

    …

    “至于精耕细作,更是需要多年宣扬,甚至是派专门的力田、农稼官,手把手教博望苑的农人,经过多年积累,才能逐渐达成的。”

    “结合以上种种,臣斗胆猜测:此番,家上打算通过外力,来提高博望苑的粮产,唯一可以迅速见效的方法,便是那粪土肥田法。”

    “剩下的,无论是曲辕犁、水车等器具,还是代田法、精耕细作等耕作方式,都是需要多年推行、铺垫,而后才能缓慢见效的。”

    “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这些东西和法子,与其说是家上为博望苑做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为了汉家日后——为了全天下的农人,所做出来的百年大计。”

    “若是如此,臣恐怕就得和家上详谈一番,以确定这几件东西,对我汉家日后的国本:农事,所能起到的影响有多大了…”

    老岑迈叭叭叭叭一顿说,刘荣都是含笑听着;

    待老岑迈似笑非笑间,说出最后这句“聊聊?”,刘荣更是满含着微笑,为老少府这敏锐的嗅觉鼓起掌来。

    直到老少府都有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稍有些尴尬的摸起鼻子,刘荣才停止了鼓掌,对岑迈含笑点下头。

    “少府说的没错。”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孤,深以为然。”

    …

    “此番,孤之首重,虽然是为博望苑两个月后的秋收,做最后的努力,以应对年末的大计,但这并不意味着博望苑以外的农田,就不在孤的考虑之中。”

    “也正如老少府所言:农事,乃我汉家之国本,再怎么郑而重之、再怎么殚精竭虑,也丝毫不为过。”

    “——孤刚才拿出来的器具、法子,确实是短时间内无法帮助到博望苑,却可以让博望苑,乃至于我汉家的粮产,都得到长足、有效的提高。”

    “相比起这些,孤区区一方博望苑,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荣自己都觉得腰杆莫名直了直。

    至于老岑迈,更是极其自然的对刘荣拱起手,含笑赞到:“家上,高义…”

    一番客套过后,君臣二人再度落座;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荣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意图。

    “今年,关中粮价不稳,说一千道一万,终归是粮产不丰,百姓慌乱,才给了幕后之人可乘之机。”

    “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靠这两个月大幅提高关中的粮产——甚至只是大幅提高博望苑的粮产,都不是很现实的事。”

    “但国家大事,往往就是这样的。”

    “——短时间内很难见成效,却也不得不去做,不得不为未来做铺垫、做积累。”

    “就好比先帝、父皇,宁愿忍受和亲的屈辱,也要熬过这数十年,为我汉家积攒下丰盈的府库,以至于如今,已经拥有了和匈奴人决战,以一较高下的底气。”

    …

    “到了孤这一代,确实是要凭借先帝、父皇积攒下来的力量,去一举解决外患匈奴的。”

    “但这绝不意味着和匈奴人决战过后,我汉家就可以灭亡了、天下人就可以不用过日子了。”

    “——为了后世之君,都有随时棒喝外蛮的底气,也是为了天下人,以后都能够丰衣足食;”

    “为子孙后世计,类似这种缓慢布局、缓慢见效的大政,都是不得不去做的。”

    “尤其今年,关中粮产不丰、粮价不稳,就更要通过这样的举措,来安抚慌乱的百姓了。”

    “这,也算是孤此番平抑粮价,所要做的先行举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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