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这不是你的错（2 / 2）

晚幽这时候才迷迷蒙蒙反应过来，眼前却依然模糊，她左右呆望了望，发现街上早没了人影，空荡荡仅留了自个儿和十来步远的黑衣青年。那白衣姑娘站得要远一些。她一双眼还模糊着，只能瞧出大约的人形，心里晓得这两位该是方才被蒙面人围攻的一男一女。

她也不明白现下是个什么情状，就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晚幽擦眼时靖向前走了一步，却并未再走近，就着那个距离一言不发看着她。

白一撩开车帷原本是想看看晚幽是不是被吓呆了，靖定在晚幽身上的视线和不由自主靠近的那一步正巧落入他眼中。他将车帷挑起来挂在了内里的墨玉钩上，重新拾起刚才等候晚幽时随意翻看的一册闲书，却没有翻览的意思，只是卷在手中。

他坐在马车中看着那二人，视线平淡，右手中的书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晚幽擦眼时就觉着有人在看她，待双眼视物稍稍清楚些了一抬头，正正对上靖的视线，她先是懵了一会儿，接着一张脸在一瞬间褪尽血色。

靖握剑的手紧了紧，叫她的名字道：“阿……阿晚。”晚幽低声道：“江公……”改口道：“不，青靖殿下。”她勉强镇定了容色：“没想到在此处碰上殿下，上月听说金江一战大捷，殿下是陪同老爷来城中述职的吧。”靖道：“能大破金江，你出力……”

晚幽却没让他把话说完，瞧着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的蒙面人，硬生生转了靖的话题：“这城中其实一向太平，却不知为何今日让殿下遇上这等狂徒，殿下怕是受惊了……啊，有宫使来了，”她抿了抿嘴唇道：

“殿下还有事忙，我觉得我就不耽误……”

靖的视线几乎是扎在她身上，硬是打断了她的话：“那时候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走了？”

晚幽像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低着头默了一默，再抬头时她唇角含着个笑。脸色白白的，却含着这么个装出来的笑，她低声却清楚地道：“没有不声不响，我记得该留下的，我都留给殿下了。”这时，靖抿住了嘴唇。

靖不说话，晚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面上瞧着还算镇定，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明白为何会在此地遇见青靖殿下。她其实并不希望再见到任何一个和梁山王都相关之人。可今日，竟一见就见了两个，一个青靖殿下，她虚虚瞟了眼仍站得有一段距离的白衣女子，还有个殿下夫人。

她的脑袋开始发晕，且疼。她脸色煞白，按住了额角，极想快点脱身，左顾右盼了半刻，看靖还是不说话，就低声又重复了遍方才已说过一次的告辞话：“殿下还有事忙，我也还有些事忙，这就不耽误殿下了。”

她挪步移步向一旁的药材铺子，但她其实不晓得自己要去药材铺子里头干什么。她的头还晕着也还疼着。靖道：“你就这么不想……”对面的马车里却突然传出男子的声音：

“往哪儿走，不认路么？”

靖扭头看向马车，晚幽这才想起自己到药铺子里是来干嘛的，继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敷衍靖。她要带着慕遥兄去一个她心仪的地方，一个她认为慕遥兄一定会喜欢的地方。她偏头，对马车上的男子道了句：“你等等啊，我想起我有什么东西落在药铺了。”

她转身进了药铺，可是一跨进药铺大门，又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接着愣了愣，拿起随身带的定神丸，看了两眼，干吞了。

街上人也渐渐多了些，晚幽拿着定神丸出来，看到靖在同巡使说话，她松了口气，旋风似地晃到了马车跟前。靖对巡使的问话虽是有问必答，注意力有一多半却是放在隔了半街的马车上。

他看到晚幽一阵风似地刮到马车跟前，方才听过的那个男声复又响起：“跑得还挺快，竟没有腿软？”语声微凉，却并不冷酷。

晚幽乖巧回答那男声：“软了一会儿，你在马车里叫我的时候已经不软了。”

那男声停了停：“吓坏了？”

晚幽继续乖巧回道：“……也没有。”

那男声淡淡：“说实话。”

晚幽一愣：“……吓坏了。”

男子像是笑了笑：“说你笨你意见还挺大，危险临头不闪不避，你在想什么？”

晚幽期期艾艾：“没反应过来呀，是人都会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嘛，慕遥兄你肯定也有这种时候了，做什么教训我。”

男子道：“我没有过那种时候。”晚幽看起来很是惊讶。男子又道：“你想过没有，今日我若不在，你会怎样？”晚幽停了一会儿，轻声道：“……会受伤，会死。”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男子道：“所以以后该当如何？”这一次晚幽停了许久，开口时声音很是沙哑：“以后……我既然不能保护自己，所以以后……最好不要逛街了，对不对？”

靖的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他从前便是那样要求她。他总让她安分一些，既然不能保护自己，就别总将自己置于险地，给他人找麻烦。直到她离开后很久，他才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些伤人话。

男子有点惊讶地笑了一声：“你是傻的么？”

晚幽轻声道：“不能保护自己，就不能把自己置身险境，给别人找麻烦，不能犯这样的错。”她似乎有点迷茫：“所以我以后可能应该减少逛街，不给别人找麻烦，这难道不对么？“

男子打断了她的话，似是很耐心地教导着晚幽：“那不叫麻烦，叫意外，意外的发生是不可预料的，也无法避免，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晚幽很是惊讶：“不是我的错？”

那男子轻笑一声：“我是是希望你以后遇到危险能够学得机灵些。”接着顿了顿：“看你今日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想来陪我出门也不一定会玩得开心，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晚幽轻轻点了点头。

靖瞧见男子将晚幽拉上了马车，至始至终他没有看到男子的模样，也没有看到在男子说出那些话之后晚幽脸上的表情。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却用力得有些僵硬了。面前的巡使还在絮叨什么，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想起来晚幽以前叫他什么。

她以前亲密地叫他青靖哥哥。那竟然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靖在原地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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