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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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母女二人大概也吵累了,渐渐停了下来。

陈芸放好东西,铺好被子,脱掉外面的衣服,往床上一钻,拿了本书出来靠在床头看。

小云恨她不借肥皂,见她看书就阴阳怪气:“不知道看的什么坏书呢!”

陈芸抬起眼皮:“小姑娘,话别乱说,对自己没好处!”

郝春霞拉了女儿一下:“闭嘴!”

也不跟陈芸说话。

陈芸手上的这本是高尔基的《母亲》,七二年被重新翻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才敢带出来看。

她看了一会,感觉有些困,便把书放到一旁,准备睡觉。

睡觉之前,陈芸重新检查了一遍行李,扎好袋口,拉起被子躺下。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郝春霞起身走过来。

刚靠近一点,就见原本应该熟睡的陈芸掀开眼皮:“怎么了?”

“没事,我来看看窗户关好没。”

郝春霞讪笑着问:“你还没睡着啊?”

陈芸重新闭上眼睛:“我睡觉浅,一点声音都能听到。”

“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郝春霞走了回去。

听到她回去之后,陈芸又死撑着等了好一会,确定她没有再过来,才抵不过睡了过去。

表彰大会在下午举办,但上午的时候他们也不能闲着,要先去大礼堂进行排练。

一连走了好几次,确定每个人都记住了自己的站位顺序,才宣布解散。

这会都快中午了,陈芸早上起来得早,只喝了一碗豆腐脑,这会已经饥肠辘辘。

她想吃饭,但是更想喝水,于是又回到招待所,准备拿茶缸接点水。

陈芸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拿出钥匙轻轻开了门。

房间里有一个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了眼,尖叫了一声。

陈芸脸色瞬间变得很差。

房间里,郝春霞的女儿小云脱了衣服,只穿着内衣站在中间。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穿着的是陈芸的内衣。

私密的衣服穿在另一个人身上,这让陈芸感到恶心。

小云抱着胸,有些慌乱:“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陈芸冷笑了一声:“搞清楚这是谁的房间,我进我自己的房间还要请示你?”

之前小云的尖叫声有不少人都听到了,不一会,外面就有人敲门:“里面怎么了?”

小云更加慌乱,急忙给自己套上衣服。

陈芸并未阻止,只是面色沉沉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

果不其然,除了内衣之外,其他的东西也动了。

她把被小云动了的东西装好,抓住她的胳膊。

小云又叫了一声:“你干嘛?!”

外面的敲门声更大,还有郝春霞的声音传来。

陈芸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拉着小云把她拽到门口,一把打开门。

郝春霞站在最前面,差点一头窜进去。

她扶着门站好,见到一脸委屈的女儿,当即就问:“陈芸你干什么?”

陈芸受刺激太大,不想给她们脸面,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说:“你女儿偷我东西,我正准备把她送公安局呢。”

“你胡说,我没偷!”

小云尖叫。

郝春霞也板着一张脸:“小陈,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你说我乱说是吧?”

陈芸松开小云,把另一只手抓的盆放下,拿出里面的香皂。

“我昨天晚上洗的澡,今天出去一上午,怎么这香皂还是湿的?”

郝春霞:“这说不定……”

陈芸不等她找理由,又拿出毛巾:“毛巾也是湿的,上面还有头发,这么长的头发不会是我的吧?”

陈芸一样样往外拿,喝水的、擦脸的每一样都被小云用过。

郝春霞找不到理由了,又说:“就用了一下,怎么就说是偷呢?”

“不稳自取是为贼,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陈芸说:“今天她必须跟我去公安局!”

“不能去!”

郝春霞慌了。

要是小云现在被带去了公安局,事情传出来,她这个“学雷锋标兵”还能保住吗?

郝春霞拦在陈芸面前,眼睛瞪得老大。

“不想去也行,那就赔钱吧。”

陈芸说:“这些东西被你女儿用过,我看着恶心,就当卖给你们了。”

郝春霞还是不干,不说其他,就说陈芸擦脸的东西,光一盒就要两毛多,哪有那么多钱给?

“你这些东西又不是新的!”

“那折价给也可以。”

郝春霞看她松口,就觉得这是还可以商量,外面这么多人,她嫌丢脸,想要进去说。

陈芸同意她进去,却没关门。

“妹子,你看这是咱们的事情。”

陈芸嘲讽:“你女儿都敢做还不敢别人说吗?”

郝春霞一下子更住,很快又走过来,作势要给她跪下:“妹子……”

“唉!”

陈芸把她拉起来:“你这什么封建习惯?哪有一言不合对这人下跪的?这不是故意咒我吗?”

她往郝春霞头上砸了个大帽子,郝春霞也跪不下去去了,表情僵硬地起身:“这不是跪,没有跪,我刚站不住。”

郝春霞说着,又求陈芸:“你就当行行好,孩子不懂事,你打她一顿呢!”

又拉着小云过来让道歉:“快说对不起,说你错了。”

小云一个劲地哭。

陈芸冷眼看着:“道歉是应该的,用我的东西赔钱也是应该的,这不冲突。”

“妹子,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郝春霞一下子哭出声,说自己赚的钱少,平日里积蓄都给邻居用掉了,自家孩子没见过市面,这才犯了错。

郝春霞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角度上,不少人听她的哭诉都升起一股怜悯之心,觉得确实可怜。

“要不算了吧,又不是偷了多少东西,就是用了下。”

陈芸抱臂问:“穷就是你偷别人东西的理由?”

郝春霞说:“没有偷,不是偷。”

陈芸扭头问外面的人:“你们要是觉得她不是偷东西,只是用一用,那把东西给我也用一用呢?反正也不多,就半瓶百雀羚而已、半块香皂而已。”

外面没人说话了。

陈芸目光扫过去,一个个都看向别处。

也有人视线在小云身上扫了一圈,心想这姑娘脸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啊,怎么这么会糟蹋东西?

搞定了那群看热闹的人,陈芸又看向郝春霞母女:“赔钱还是去公安局,你们自己选一个。”

郝春霞不说话,光是哭。

小云跟着一起哭。

这母女俩的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怎么欺负了呢。

陈芸被她们哭的不耐烦,不想再废话,又要去抓小云,却被郝春霞拦住。

外面传来一阵有序的脚步声。

常主任是省革委会的副主任,作为“学雷锋标兵”表彰大会的最高领导,她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准备慰问下这些标兵们。

结果刚到招待所,就听说其中两个人闹矛盾了。

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常主任,但光看她后面带着的人,就知道肯定不是小人物。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理让常主任进去,她走到里面,就见房间里一中一少两个女人正在哭,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站在对面,满脸不赖烦。

光看这样的画面,大部分人肯定下意识站那两个正在哭的,不过常主任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走进来,温和地问:“这是怎么了?”

她边上有一人说:“这是省革委会的常副主任。”

“主任你好。”郝春霞擦了眼泪,主动上前握住常主任的手:“我是这次的‘学雷锋标兵’,我叫郝春霞。”

“哦,你好。”

郝春霞怕常主任不认识她,又把报纸拿出来:“这上面说的就是我的事情。”

“对,我听说过。”

常主任说,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郝春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消失。

对常主任说:“这是我闺女,孩子从小没见过好东西,眼皮子浅,用了小陈的香皂洗头发,惹小陈生气了。”

陈芸也是佩服郝春霞能当着自己面歪曲事实。

本来还想给他们留点脸的,现在也不准备留了。

“常主任,我有些话想说,能让其他人先出去吗?”

常主任看了她一眼,点头说:“行啊。”

她让身边的人出去,陈芸过去关上门。

小云突然觉得特别慌乱,抓着衣服哭得更大声。

在小云的哭声中,陈芸的声音不快不慢:“常主任,是这样……”

她把进门时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常主任被她说的事情弄得有些反应不来。

“偷内衣?”

“我没有,我没偷!”小云和她妈一样的说法:“我就是试一试。”

陈芸气笑了:“我是裁缝啊?还给你试衣服?”

常主任没说话,看起来也有点无语。

“主任您应该也知道,很多妇科疾病都是通过接触传播,所以内衣内裤这些东西是肯定不能混用的。我的衣服被人穿了,也不会再要,所以她们今天必须要赔我。”

常主任没发话,郝春霞却哭着说:“那你的也不是新的啊!”

“新不新你问你女儿呢?”

小云不敢说话,她就是见到陈芸的衣服是新的,样式还没见过,才起了试穿的心思。

现在衣服还在她身上穿着,想否认都不行。

屋子里都是女人,陈芸可以直接扒她衣服的。

母女两个哭在一起,郝春霞又开始哭诉自己不容易,为了照顾邻居省吃俭用。

这种话平时说说还行,这个时候就有些不太恰当。

常主任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问陈芸:“你想让他们赔多少?”

“衣服我都没穿过,按照原价就行,一套内衣七块钱,剩下被她用过的东西折价算,一共陪我十块钱。”

郝春霞哭的更大声:“你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现在觉得我在逼你,怎么没想过把自己女儿教好呢?”

陈芸问:“或者你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郝春霞慌了:“你别胡说!”

“就当我胡说吧。”陈芸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我还要去吃饭,不想跟你耽误时间,要不你赔我十块钱,要不然我带你女儿去公安局,你可以自己选。”

郝春霞一个都不想选,她想让常主任给她主持公道。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常主任,却听她说:“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

郝春霞一下子愣了,突然激动道:“常主任,我要举报,陈芸她看坏书!”

“哦?”常主任又看向陈芸。

陈芸一点都不担心,直接把书拿出来:“这是七二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的《母亲》,确认过没有问题。”

常主任点点头。

郝春霞不知道,对于思想的管控越往下越严厉,如同他们这样体制内的干部,其实是可以收到不少内部发行的图书。

陈芸家里摆着的大部分是这种书,当时还借给吴美芳看过,吴美芳都没想过要给她编排这个罪名。

常主任并不觉得看书有什么不好,更别说陈芸拿出来的书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把书还给陈芸,语气严厉了一些:“郝春霞同志,说话做事之前要调查清楚,不要信口胡来。”

郝春霞心脏漏跳了一拍,只得承认:“是我看错了。”

常主任对此没有继续深究,又问回之前的问题:“那对于陈芸同志提出的赔偿方案,你是怎么看呢?”

郝春霞嘴巴动了动,看出常主任并不站在她这一边,心里的胆气就没了。

在这得赔钱,送公安局说不定还是要赔钱,难道到时候让陈芸在那些男公安面前说女儿偷了她内衣吗?

这当然不行。

所以选来选去,郝春霞其实只有一个选择:“我赔钱。”

她过来带了一些钱,虽然不多,赔偿却是够的。

陈芸从她手里拿过一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塞到口袋里,又把被小云用过的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又对常主任道谢:“麻烦主任了。”

“没事。”常主任温和地对她说:“你是个好同志,听说是在做老师是吗?”

“是的,在教小学语文。”

常主任问了一些工作还有生活上的事情,然后说:“做军人的妻子不容易,要背负比常人更大的压力。”

陈芸笑着说:“军人保家卫国,军嫂来保护军人。”

“说的好。”常主任似乎对此很有感触,看向陈芸的眼神也透着喜爱。

可是她行程太紧,分不出多少时间,只勉力了两句让她好好工作,就离开了。

送走主任,陈芸下了楼,问有没有别的房间。

招待所里的人都知道她和郝春霞母女起了冲突,也不多问,查了下说有:“一位同志刚刚退房,你可以搬过去。”

陈芸道谢,接过她递过来的钥匙,回房间收拾了东西,把自己的行李都搬了过去,随后把原本的钥匙送还。

她搬东西的时候,郝春霞母女俩一种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陈芸看,可就算她们盯得眼睛疼,陈芸也没多费给一个眼神。

下午两点钟,表彰大会准时举行。

陈芸他们坐在台下,身前带着大红花。

主持人暖场之后,第一位标兵上台,开始做汇报。

陈芸等了许久,才轮到自己。

她起身,在掌声中上台,面对观众,熟练且充满感情地背着稿子。

汇报完毕,常主任上台给她戴上绶带。随后她下台,等最后一个人演讲完毕后重新上去,与几位领导一起合影。

大会从两点开到五点。

开完会,领导们请标兵们去国营饭店吃饭,一顿饭吃到天黑。

陈芸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前往火车站,做了七个多小时的火车。

她刚走下车,就见不远处等着几个人。

三个孩子一看到她立马冲过来。

“妈妈!”

铁蛋抱住她的腿,兴奋道:“妈妈我也要戴大红花!”

陈芸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报纸上有。”铁柱贴心地递过来报纸,上面头版头条就是这次表彰大会。

文章旁边配了好几张照片,有领导和标兵们的合照,也有领导给标兵颁奖的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形象比较好,陈芸有幸能在这么多人中捞到一张单人照片。

照片上她带着大红花,对着镜头一脸傻笑,看起来智商最多八十。

陈芸的表情渐渐龟裂:“为什么把我拍成这样?”

“哪样?”钢铁直男郑启年问:“不是挺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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