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位(2 / 2)
瑟瑟不想搭理他,脱了外裳,仰躺在床上,闭眼。
温玄宁将笔搁回砚上,语重心长“姐姐,你说你折腾了这么些事出来,哪一桩让你得着好处了那太子哥哥是什么人物啊,他自幼丧母,在宫闱中无依无靠,却能凭一己之力压制住根基深厚的岐王和乾王。那放在戏本里,就是韬光养晦、蛰伏于乱世的圣君明主,待将来必定大有作为。这么好的男人,你不抓住了,眨眼间就要被别人抢去的。”
他话说得诚恳,眼睛发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崇拜之情。
像这种十四岁小少年,正是仰慕英雄的单纯年华不,这也看人,阿昭也有过十四岁,可他就从来没有这么单纯过。
若说八岁以前,阿昭还有几分孩童的天真心性,饶是王爵低微,也不大往心里去,如世间所有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喜欢调皮捣蛋。
可自打他的生母宋贵妃死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日胜似一日的沉默内敛,有时与他面对面,看着那清亮眸光与温秀容颜近在咫尺,却愣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等到他当了太子,更是活在迢迢云端里,心思幽深,难以捉摸。
瑟瑟蒙过被子静默了许久,倏地,直挺挺地坐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温玄宁捂住自己的胸口,埋怨道“姐,请你爱护一下你这唯一的弟弟吧,把我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瑟瑟歪头看向他,烛光熠熠,耀入目中,将那柔媚灵动的容颜映得神采焕发。
“你说得对,我折腾了这一大圈,半点好处没捞到,眼见着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所以,我决定后面要以静制动。”
彼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
就算阿昭再精明,可总有他奈何不了的事,比如瑟瑟突然病了。
她病了,缠绵于榻,总不能叫人抬着她去拜堂成亲吧。
且上次母亲和裴元浩的话听了一半,她还想从母亲那里再探听些消息,这几日她在心里琢磨,考虑过指派人去办这件事,且已有合适人选,可再细想,终究作罢。
母亲向来手段凌厉,最忌身边人算计她,万一被抓到,瑟瑟是不会有事,但那被她指派的人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所以,事情终归还需要自己去做。
第二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亲自去厨房烹饪了一桌朝食。
鲜蒸甑糕,熬得粘稠的瘦肉粥,爆炒肚丝,还有几个清凉爽口的素菜。
杯盘碗碟,淅淅沥沥摆了满桌,瑟瑟领着玄宁十分乖巧地候在正厅,等着母亲一起来用。
候了大约一炷香,兰陵公主来了。
她今年三十多岁,正是好花开到熟艳靡丽的时候,发髻高挽,青丝光滑,簪赤金凤头钗,额心描着牡丹花钿,脂粉薄敷,眼角淡扫金粉,转眸顾盼间泛着莹润耀丽的光泽,神态慵懒,身后还跟了个纤细秀气的少年郎。
这是近来颇为风光的新宠,贺昀。
他只比瑟瑟大了两岁,从前是教坊里鼓瑟的乐师,偶被府中大总管见着,觉他生得文弱秀雅,人又温静平和,料想兰陵公主会喜欢,便引入府中,果真一面惊鸿,当即被召入内帷,连宠了数月。
这股新鲜劲尚没过,自是日日要腻在一起,就连用膳时都要贺昀在旁布菜。
瑟瑟准备了满腹的话,可贺昀在,终究说不出口,只郁郁地低头喝粥。
倒是玄宁,对他母亲身边的莺莺燕燕素来没什么好感,可偏这一个如此文秀安静,一副小可怜受气包的样子,忙着布了半天菜,连点汤羹都没沾,还得时不时抬头偷觑他和姐姐的脸色,生怕惹他们不快。
他放下瓷勺,冲贺昀道“要不然你坐下一起用点吧。”
贺昀慌忙躬身,惶恐道“奴身份卑微,怎敢有这种想法”他下意识看向瑟瑟,见她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稍一斟酌,恭敬道“后院还有些事需要去料理,容奴告退。”
说罢,他看向兰陵长公主,见公主轻点了点头,才端袖深揖一礼,缓步退下。
待他走后,兰陵公主看向瑟瑟,道“你这几日行的荒唐事娘也听闻了几分”
瑟瑟心里一颤,略显紧张地抬头,见她娘不甚在乎地道“你是长公主的女儿,原不需要像旁家姑娘那般谨小慎微、扭扭捏捏,荒唐便荒唐,谁能拿你怎么样。”
原本温瑟瑟这不着调且有些嚣张的性子就不是天生的,是她娘从小惯出来的。
兰陵公主顿了顿,换了副严肃神情,道“旁的事娘都能纵着你,可唯有一样,与阿昭的婚事由不得你胡闹。”
瑟瑟嗫嚅“我不想嫁。”
“不嫁不行。娘这么多年辛苦筹谋,好不容易把他架在储位上坐稳了,若太子正妃不是我的女儿,那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瑟瑟,你也不小了,该懂些事了。”
瑟瑟默了片刻,抬头道“那你们这跟做买卖有什么区别”
兰陵公主气定神闲,慢悠悠拿起茶瓯抿了一口,说“这本就是桩买卖,不然我费尽心力把沈昭扶上位是为了什么当初选他也是因为他母族凋零,身后无靠,好掌控,不必与人分羹。他唯一能报答我的方式就是立我的女儿为太子妃、为皇后,这个道理,阿昭心里明白得很,只有你这傻丫头才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瑟瑟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听上去是惠及双方的事,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自然推进,可真的没有问题吗
话到这份儿上,连玄宁也听出门道来了,他挠了挠头,道“旁的不论,你们是这种想法,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把姐姐嫁给太子后,他将来登基为帝,羽翼丰满之后,若是要翻脸,那你们这不是把姐姐坑了吗”
兰陵公主一笑,鬓边钗环珠辉闪熠,衬得笑容明灿似锦。
“瑟瑟,你放心。娘既然敢把你嫁过去,早就准备了后招,不怕他将来翻脸。只要大秦江山依旧,谁当皇帝又有什么要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