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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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能做到。

那便是六宫之主,裴元浩的姐姐,裴皇后。

若裴家和兰陵公主早就商定好了这个计划,裴皇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将骊山行宫上的侍从换成自己的人,她是皇后,纵然不得宠,但这点权力和本事定是有的。

只是……裴家为什么要搅进这浑水里?

兰陵公主假意收养宋姑娘,是为向嘉寿皇帝和宋贵妃示好,是为解自己当初被黎家围攻的困局。

她让自己的女儿顶着宋姑娘之名,令皇帝和太子皆对温瑟瑟另眼相看,一心要把她娶进东宫,对她毫不设防。

她手握女儿身世之谜,不怕女儿将来跟她翻脸,一旦公开,皇帝和太子的态度必然会发生逆转,温瑟瑟为保住地位,只有紧紧依附母亲,听从调遣这一条路。

一箭三雕。

可是这对裴家有什么好处?

权力中心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凭着裴元浩和兰陵少年时的情分,就能豁出身家性命为她布这样的局吗?

况且传言都说,自兰陵公主和莱阳侯成亲后便和裴元浩疏远了许多,她成亲时宋家还没有出事,纵她有惊天之智,也算不了那么长远。

除非……兰陵与裴元浩疏远是假的,是为了隐藏一些事。

裴家和兰陵长公主之间必然有更深、更隐晦的攀连,且裴家自始至终都有足够的信心,在这一场局里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徐长林低眉沉思良久,思绪渐渐清明,有些通透彻悟了……

未婚先孕,有母亲,还得有父亲啊。

他想到这一层,只觉一股森然之气顺着后脊背往上爬,凉得透骨。他脑海里浮现出温瑟瑟那纯真烂漫的模样,她曾经那么相信自己的母亲,也那么相信沈昭,她的世界里始终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污糟算计。

可,上天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身世?!

徐长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愤怒,是怜悯,抑或是担忧,一颗心如悬在了半空中,无凭无靠。

这条路若继续走下去,前方会有什么在等着瑟瑟?

若是都告诉她呢?

不行。

徐长林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样大的事,温瑟瑟必不会轻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他亦无法再一次以身饲虎来自证,且他有充分的动机去‘挑拨’她们的母女关系。

温瑟瑟一定会去查证,只要有了动作,就会惊动兰陵长公主。

可若是让她先不要查呢……这是不可能的,她与沈昭成婚在即,她不会放着这样的事情不去查而稀里糊涂嫁给沈昭。

温瑟瑟心里清楚,她在沈昭的心里是瑟瑟,也是宋姑娘,去掉了宋姑娘这个身份,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得重新来度量。

徐长林只觉好似走到了进退维谷的悬崖峭壁,怎么做都不对,正苦闷着,外面有人递进来信,说是从丰都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徐长林自吴临手里接过,除掉蜡封,揭开一看,眸光倏地黯淡下去。

吴临探过头,飞快浏览,道:”是侯爷的信,这已经是第四封信了。”他见徐长林只是垂着眉眼,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补充道:“世子,您曾经说过,儿女情长绝不能凌驾于江山社稷之上,如今侯爷病势日重,您身肩大楚的社稷安危,怎能因为儿女私情而一再耽搁正事?”

徐长林沉默良久,负过身,合上了眼睛,道:“你收拾行李吧,我们明日就启程。”

**

瑟瑟这几日闭门不出,只躲在自己的闺房里,自然也没有去向母亲请过安。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思来想去,觉得暂时不去为好。

母亲太精明了,只因她要换陪嫁侍女,就察觉出她与往常有所不同。若是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后,她立即就跟没事人似的到她身边晨昏定省,定会让她以为自己能隐忍有图谋。

毕竟,她温瑟瑟自幼骄纵,受不得半点委屈……

瑟瑟坐在窗下,拿着竹篾绣绷,将针刺入成了型的蝴蝶尾翼上,婳女急匆匆地进来了。

“贵女,您快去看看吧,公子又哭上了……”

瑟瑟放下绣绷,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亲眼见着发生了什么,只是事后从温玄宁那抽抽噎噎的叙述中才了解全貌。

那日从慈凉寺回来,她送走沈昭后睡得很早。

大约亥时,温玄宁避开侍从偷偷来看瑟瑟——他这几日忙着温书,因明年是大考之年,监院里功课紧,他已闭门苦读数日,待出来时,才发觉家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他从贺昀那儿套出三言两语,知道姐姐受了大委屈,耐不住,非要来问问到底是谁欺负他姐姐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婳女,才终于进了瑟瑟闺房,房里燃着很浓的安息香,在香的作用下,瑟瑟睡得很沉。

温玄宁坐在床头看了瑟瑟一会儿,忽听外面有动静,是母亲来了。

温玄宁心思一动,转身藏进了床边的碧纱橱里。

兰陵公主放轻了脚步,静悄悄地进来,如玄宁一般,坐在床头看了瑟瑟一会儿,给她掖了掖被角,开始絮絮自语。

“今天的事,娘……做得不对,委屈你了。只是你还得继续委屈下去,为了大局,忍一忍当前吧。”

“瑟瑟,你只有是宋姑娘,才能减少阻力,安稳嫁进东宫。皇帝和太子明面儿上待娘亲厚,但其实都藏着心眼呢。皇帝念着宋贵妃,愧对宋玉,想从你身上补偿回来。太子觉得你是宋姑娘,将来必不会和娘一条心,所以对你不设防,倾力要迎娶。”

“可若他们知道你不……不,你是,在你嫁入东宫、怀上孩子之前,你就是宋姑娘,你是宋家遗孤,是宋贵妃的侄女,所以她生前才那么疼你。”

说到最后,兰陵公主那在珠晖下艳光四射的面庞慢慢浮起笑意,隐含得意、痛快。

皇帝如何,太子如何,那死了的宋贵妃又如何。还不是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呵,宋翊那个贱人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掏心掏肺疼了八年的‘乖侄女’是个假的。

这可真是她平生第一得意事啊。

想到此,兰陵公主看向瑟瑟的目光愈加慈和温柔。

“瑟瑟,你是娘的乖女儿,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世上,只有娘才是你的依靠。所以,你要乖,不能忤逆娘,不要再逼着娘伤害你,更不要学那小兔崽子偷听娘说话……”

她霍得起身,推开碧纱橱,揪着温玄宁的耳朵把他揪了出来。

还没等她出言训斥,玄宁先抽泣了起来。

原来姐姐不是姐姐,是什么宋姑娘……不行,这打击太大了,得哭!

兰陵公主本想这孩子还小,遭遇如此大的打击,哭一哭也正常。

可谁知这熊孩子哭起来没完了。

第一天,她还能扮演慈母角色,好好哄一哄。

第二天,她能勉强忍住不骂,由着他哭。

第三天,叱诧风云了半生的兰陵公主终于忍无可忍,站在温玄宁的门外吆喝,她还没死,他要是再嚎丧起来个没完,她就打断他的腿儿,让他尝一尝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自小生活在母亲和姐姐淫威下的温玄宁练就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当即转移了阵地,躲到他姐姐那里哭去了。

瑟瑟走进西厢房时,见温玄宁正泪眼对着茜纱窗纸忧郁抽泣,边抽泣,边念念有词:“怎么就不是我亲姐姐,那我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儿都被她看去了,我是不是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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