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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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是没有过沈昭可能在蒙她的念头,可转念又觉得他是疯了么,会拿这种事来蒙她?

踌躇再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说得多了会伤到他的自尊,思忖了片刻,轻咳一声,伸手帮他平了平衣袖上的褶皱,道:“那个……我莽撞了,莽撞……咱们就当没这回事,没这回事。”

沈昭睫宇低垂,形容寥落,轻点了点头,一副不想多言的小可怜模样,就这么扭扭捏捏了一阵儿,他突生出些坏心思,轻叹了口气,脸上怅惘之情更深,转过身来,抓住瑟瑟的手,道:“我知你体贴,但我不希望瑟瑟欺我,你只告诉我,昨夜你感觉如何,觉得我可勇猛吗?”

瑟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脸颊彤红,胜过新敷匀的胭脂。

昨夜那惨痛的记忆不敢细想,一想,便觉得身体某处疼得更加厉害,这占尽了便宜的小色鬼、小混蛋竟还敢来问她这问题,青天白日的,真是不要脸!

瑟瑟咬牙,想要发作,可看沈昭那一副忧郁多思、沉抑难纾的模样,又不敢发火,怕他多心,更加想不开。

这纯情的太子殿下大约是尚未意识到自己多缠人,多能折腾人,这要是还算不上勇猛,那非得把人折腾死才算么?

想到这儿,瑟瑟深为自己昨夜的溃不成军甚至曾经泣泪求饶而郁闷,又万不想长他人志气,只敷衍似的轻“嗯”了一声。

谁知沈昭却不放过她,满面茫然不解地看着她,问:“嗯……是什么意思?”

瑟瑟又咬了咬牙,自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勇猛!太子殿下勇猛无敌!好了吗?”

沈昭竭力想维持他那纯洁到不染尘垢的小白花形象,可听到这句话,嘴角却不听使唤地上挑,噙起一抹蓄满坏水的笑意,他顺势将瑟瑟搂进怀里,附在她耳边暧昧地说:“那今夜我再勇猛给你看。”

瑟瑟当即一个激灵,攥紧了拳头想打他,却见金钩悬起的垂幔轻曳,梅姑她们捧着热茶进来了。

胡闹结束,得拿出端庄娴淑的太子妃架势来了。

两人入席坐定,宫女照例要上来布菜,刚挨到桌边,便被沈昭摆手挥退了。他拿起瓷勺和瓷碗,亲手给瑟瑟舀粥,又给她面前的玉碟里添了几样小菜。他做这些事时,低垂着眉宇,神情很是专注,做得极认真细致,细致到每一筷子夹给瑟瑟的素菜丝必是六根,不多不少,如同在处理朝政要务般一丝不苟。

瑟瑟看得有些出神,觉得这样会照顾人的沈昭很是稀奇,沈昭瞧她这模样,微微一笑:“看什么?还不快吃,吃完了我们还要去向父皇母后请安。”

瑟瑟乖乖地拿起筷著,又抬头看看守在跟前的梅姑和婳女,两人会意,含笑转过身去。瑟瑟敛过曳地的衫袖,飞快起身探过去,印在沈昭脸上一吻,又飞快坐了回来。

她正襟而坐,无比正经的姿势,却像偷吃糖的孩子,眉眼上扬,笑得甜蜜而荡漾。

被偷袭了的太子殿下摸着自己的脸颊愣了许久,在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之后,唇角弯成了弦月,笑道:“快吃,不许胡闹了。”

瑟瑟敛起笑意,十分严肃地冲着沈昭垂首鞠礼,道:“是,谨遵太子殿下诏令。”

背过身去的梅姑和婳女再忍不住,以帕掩唇轻笑,沈昭更是笑不可遏,还不忘招呼她们:“行了,你们回过头来吧。”

梅姑给两人添了些热茶,笑道:“这东宫就是需要女主人,都快十年了,几时这么欢快热闹过……”

早膳用完,瑟瑟和沈昭便去昭阳殿向皇帝和皇后请安。

太子大婚乃是国事,各路宗亲外戚都从外藩州郡而来,齐聚长安拜贺。晨起昭阳殿很是热闹,刚迈上石阶,便听见里面传出清河公主那清脆嘹亮的嗓音。

“听说四哥驻军长安城外,迟迟不肯朝谒,日子久了这也不像个样儿啊,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什么可置气的?”

瑟瑟脚步一顿。

这位清河姨母还真是脾性不改,依旧是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旧时母亲就曾对瑟瑟说过,她这位妹妹虽说没什么大智慧,但小心眼却生得齐全,自在闺中时就没少给母亲使坏,只是奈何手段太低劣,往往使坏不成,反被母亲收拾了一顿。

就拿当前情形来说,明眼人都能看出,庆王是为清泉寺之变而迟迟不肯入京。一来,他与岐王关系亲厚,唇亡齿寒,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幽禁宗正府。二来,他怕受了太子和兰陵长公主的算计,被他们强摁在头上‘谋反’的罪名,当做异己铲除了。

事关朝局,事关争权夺利,哪是一句“兄弟姐妹置气”能说明白的。

瑟瑟看向沈昭,见他面容端静,无任何波澜,只是在进殿门时悄悄嘱咐她:“多装傻,少说话。”

司礼太监引两人入内,在大殿中央摆了两只绣垫,瑟瑟和沈昭分跪其上,嘉寿皇帝和裴皇后高居主座,受他们行叩拜大礼。

沈昭平袖揖礼,朗声道:“儿臣携新妇给父皇母后请安,恭请父皇母后圣躬安。”

嘉寿皇帝笑道:“好,朕安,皇后也安,都快起来吧。”

两人依言起身,瑟瑟才能定下心神看一看这满殿的女眷。

左首坐着的是萧妃,从前她与宋贵妃甚是交好,八年前,宋贵妃死后没多久,萧妃便自请去端陵为已故太后守灵,自到了端陵,萧妃便对外称病,借病之由免了大节朝拜,整整八年,愣是再没踏入过皇城半步。

她身侧坐着的是元祐公主。元祐比沈昭和瑟瑟小一岁,这八年随母奉守端陵,也不曾回过宫,瑟瑟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七岁以前的模样,没想一晃而过,也长成了个大姑娘,明眸皓齿,花颜雪肤,美得甚是灵动。

右首便是瑟瑟那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清河姨母。清河公主的驸马是临淄侯崔永,她自成婚后在长安住了几年,后来便跟随驸马去了临淄,除了逢年大节,偶尔也会来长安住些日子,只是她跟兰陵长公主向来不对付,两家来往得少,瑟瑟见她的次数也十分有限。

清河公主身边坐着的是她的长女崔画珠,画珠与元祐同龄,也是青春貌美,只是这美与元祐很是不同,顾盼举止间颇有些娇娆妩媚之气,加之她打扮得甚好,衣衫是绣红色绸地暗花襦裙,挽成别致的堕马髻,髻边斜簪一支粉晶石榴花钗,坠下碎金流苏,金光熠熠的流苏在颊边晃来晃去,将一张小脸点缀得愈发娇媚。

同清河母女那神仙宝珠般的妆扮截然不同,萧妃母女则衣着朴素,且人也安静,那么坐着,倒是招人喜欢多了。

瑟瑟也不是觉得她清河姨母和画珠妹妹就如何讨厌,只是……画珠这一身装扮跟瑟瑟太像了。

她是新妇,该穿正红,可临出嫁时母亲嘱咐过,宫里皇帝龙体抱恙,她是为人儿媳的,不能太张扬,穿绣红色正好。且她今日出门时沈昭嫌她发髻略素寡,亲手挑了一支嵌红宝梅花金步摇给她簪在髻侧,那步摇上也有碎金流苏,也垂在颊边,沈昭还说这样衬得脸色好。

瑟瑟偷看了一眼沈昭,却见沈昭依旧一副沉稳镇定的模样,面上挂着得体温和的笑,领她先去拜见萧妃,萧妃那如老僧入定般的端沉面容在看到沈昭后倒有了几分笑模样,神色慈和,道:“多年不见,太子都成家了,若是你……”她一顿,续道:“若是你膝下能再添个一儿半女,更是咱们皇室之福。”

这场面上的客套话却把沈昭说得微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添了些晚辈该说的漂亮话。

瑟瑟在一旁安静听着,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刚才萧妃想说的是:若是你母亲在天有灵,必能安息了。

因她离得近,分明看见萧妃的眼眶微微红了,看着沈昭的眼神也是悲伤多过和蔼。

相比之下,元祐就显得活泼多了,她自坐席起身,笑吟吟冲着沈昭道:“三哥,瑟姐姐,端地贫瘠,妹妹没备出什么贵重贺礼,昨天又人多事杂,未敢打扰,且在今日向你们补齐了礼数,祝二位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说罢,她敛衽为礼,盈盈一拜。

沈昭笑着将她扶起来,道:“妹妹的心意最珍贵,为兄领受了,无需再多礼。倒是妹妹已至嫁龄,当真要好好地择选一门好婚事,风风光光嫁出去才是。”

元祐脸颊微红,低了头,如一朵含羞花儿,悄悄收敛了展开的枝叶。

嘉寿皇帝咳嗽了几声,道:“朕这身子骨是张罗不动了,就得劳烦皇后和太子多费心,在世家宗亲的适龄儿郎里好好扒拉扒拉,给咱们元祐选一个好的出来。”

裴皇后和沈昭都应下。

瑟瑟静静看着这一出皇家大戏,又看出了些门道。

沈昭原本不需要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公开的方式提起元祐的婚事,可他提了,就是想要嘉寿皇帝一句话。

萧妃从前与宋贵妃交好,又离宫多年,皇后自然不会把她女儿的婚事放在心上,而沈昭若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给元祐张罗,传到皇后的耳朵里,难免她会多心。这样好似无意的一句客套话,得来君王的旨意,皇后碍于脸面总得为庶女尽些心,沈昭再给他妹妹使力也是师出有名。

瑟瑟心里有数,虽然阿昭嘴上不说,但他疼爱元祐,对她与对其他兄弟是不同的。

这一轮过去,沈昭又领着瑟瑟走向了清河公主。

两人施晚辈礼,清河公主含笑道:“早先我在临淄听说了你们定亲的消息,心里便欢喜,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我长姐自幼好强,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自然是欢喜的吧。”

话应当是好话吧,就是听着别扭。

瑟瑟腹诽着,面上却绽开明媚乖巧的笑,道:“既是如姨母所说,亲上加亲,自然是皆大欢喜的。”言外之意,可不是她母亲上赶子要把女儿嫁进宫里的,是皇帝的旨意,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不是一方讨了另一方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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