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傲慢（1 / 2）

苏璃在没有确切的来源与尽头,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中行走,在无数银白色之间漫步。她闷闷地笑了笑，精神力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温和又不容抗拒。

她感到精神力如同陷入了一片沼泽般光怪扭曲的深渊，但这让旁人恐惧不已的存在，她却并未感到太大的压力。

我的“特质”到底是什么？

苏璃轻易跨过时间与空间，跨过忒休斯曾经叮嘱她不要涉及的领域，斩断银白色细线的过去，给予细线完全不一样的未来的选择时,还分出一点心思想这个问题。

【许愿】吗？

她四下看了看,突然觉得不是，起码不全是。

难道真要等成年了才能彻底弄明白？苏璃啼笑皆非地想。

苏璃轻轻转身，她的姿态轻盈极了,她甚至感觉到这些线、这片空间对她的抵触进一步减弱。

因为她的能力、愿望,也因为她的身后,有阿瑟，还有安德鲁。

当然还有忒休斯。

她的哥哥。

苏璃想着,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某一条银白色的线对她的吸引力很特别。

特别到,她甚至某一刻认为那条线代表的“人”就是她。

“那是忒休斯，”苏璃想,“不知道外界时间过去多久了，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关键时刻的失联，让她忍不住伸手,精准地触碰了一瞬那条银白色的线，想看看她的哥哥有没有受伤。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段画面——

忒休斯多熟悉苏璃的精神力，那一层细微到几不可查的精神力一蔓延过来，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阿璃现在在做什么？

他心里止不住的恐惧一层一层地压上来。

阿璃的精神力为什么会扩张到这么远这么广？还这么薄弱？阿璃那边发生了什么？

纵使忒休斯再相信苏璃，再相信安德鲁，此情此景，他很难不去想一些会让他肝胆俱裂的状况。

他已经失去阿璃近一百年，他绝不接受第二次。

绝对不能。

那双遮掩后的黑色瞳孔里遍布阴霾。

留意到对面杰西卡短暂的失神，忒休斯心中再没有继续进行战斗的念头，没有意义。

他脚下一转，抓住机会果断撤退。

下一

刻，杰西卡回过神，想都没想出手阻断。

忒休斯头也不回，反手一槍击中杰西卡的薄弱处。

杰西卡匆忙回身挡下，战斗本能告诉她：“你还有同伴？”

忒休斯脚步骤停。

杰西卡一看就笑了：“你，包括重新进入基地的你那个暗影浣爪的同伴，以及那两个艾维斯人都不能用特质，那么刚刚是谁在我脑子里说话？”

说着说着，杰西卡脸上浅淡的笑意就没了，她忽然意识到：基地里除了特定的房间，瑛石全开，不能再使用“特质”，那么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怎么做到把声音塞到她脑子里的？

忒休斯盯着杰西卡，伪装装置下的肌肉寸寸紧绷，心脏、神经快绷成一条线。

“你猜。”

他把杰西卡之前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她，洒下数个小爆丨破零件，转身再度想要撤。

这回轮到杰西卡脸色沉得不能再沉，她揉身上前、一一闪避，精准拦下后撤的忒休斯。

“你的同伴太托大了吧。”她紧紧盯着青年的脸，不放过后者脸上每一个微表情。

然而青年的表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只是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悦。

——除了眼部无法，忒休斯彻底把伪装装置的面部表情托付给阿道尔管理。

他怕他控制不住，在敌人面前表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杰西卡不认为青年的负丨面情绪有异，任何和她战斗的人心情都不会高。可更多的，她就读不出了。

杰西卡决定继续试探：“作为一个艾维斯人，你应该很骄傲吧？一级文明，悠久历史……”

然而忒休斯再听不清杰西卡后面的任何话。

他从她的试探中只得到一个近乎结论的猜测——

阿璃在问杰西卡做一名缪亚人的感想？进一步说，阿璃在问杰西卡，做缪亚人好不好、愿不愿意？

阿璃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会问缪亚次高级首领杰西卡？

除非，除非……

忒休斯听到他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彻底没有杰西卡，没有地下基地，只有远处的苏璃，只有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妹妹。

“滚！”低沉的男声里满是浓浓的戾气。

杰西卡话一顿，她看着面前的青年，意识到对方神情彻底

变了。

她刚才那番试探里，有什么能让之前怎么试探也面不改色的青年脸色大变的因素？

杰西卡眼底透着探究。

忒休斯只要想到阿璃可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出事，整个人都快炸了，现在他没有一点儿和杰西卡周旋的心思，狠下心撤退。

杰西卡好不容易抓到青年的一点漏洞，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但疑似青年的同伴同样急需处理。他/她越过拥有无效化特质的瑛石，把声音塞进她脑子里——虽然只是声音，但由小见大，万一他/她的能力更广泛更强大？那岂不是可能破坏首领的计划？

既然如此，那就两个一起解决。

杰西卡心念一转，立刻做出尾随青年，找到他的同伴的决定。

杰西卡不着痕迹地卖了个破绽给青年，青年瞬间脱身。

她在原地站了站，打开终端，随口让AI缪亚汇报战局。当然，另一方面她也谨慎地让AI缪亚把情报直接发到她终端上，而不是用基地里的各种发声装置念出来。

看到能源回收线比预期线低了一点，杰西卡眉头皱起来，随后一松。

既然首领没有单独给她下命令，那么能源回收这事儿没什么大问题。

杰西卡收起终端，吩咐AI缪亚第一时间告诉她，这段时间内从基地出口出去的人有哪些，又是从哪个出口出的。

她笑着想，没有“特质”，青年不可能穿墙而出，那么只可能走出口，如果出口处无异状，那么那名疑似可以越过瑛石使用“特质”的人就在四人之中，到时候她可以……

“杰西卡阁下！”AI缪亚在杰西卡的终端上示警。

杰西卡漫不经心地摁灭终端：“提醒太迟。”

她都已经看到人了。

——竟是青年去而复返。

“我想了下，”青年抬起头，眉眼间的冷气锋利逼人，“你计划跟随我，对吗？”

他急着回去找阿璃，但他绝对不愿意把危险带给阿璃。

杰西卡笑了笑，反应挺快。

“既然这样，”青年冷冷地说，“那就只有请你用最快速度去死了。”

杰西卡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来啊。”

……

“来了。”

焦灼的战斗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忒休斯拼着半身的

血，一槍给杰西卡造成致命伤。

杰西卡最后有意识的一秒，听到的便是青年温柔到极点的两个字。

好温柔……应该是对家人，不是和她说的吧？

循着阿道尔趁刚才的机会发给溯回的坐标，妮娜女士和黑衣、红衣青年三人姗姗来迟，看到的便是忒休斯浑身浴血，一身肃杀地站在战场中央。

两个撒弥尔麾下的队员暗暗吃惊：什么人能让老大弟弟受这么重的伤？

“忒休斯你需要治疗。”

妮娜女士眉头直皱，黑衣、红衣青年没二话快速拿出便携治疗仪。

“具体情报阿道尔会发给你们。”

忒休斯和两青年交代完，匆匆接过治疗仪，抱起妮娜女士转身就走。

妮娜女士一惊，敏感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忒休斯没回答，而是说：“溯回？”

溯回从妮娜女士手中的另一个终端冒头：“阁下，我在。”

“你去找大哥，把你们得到的情报一字不漏的汇报过去。”

——苏璃放下提起的心，缓缓松开触碰银白色细线的手。

突然，她疑惑地看向她的手。

这只手白嫩细滑，不是她满地球跑时历经诸多风雨的手，也不是斑布星球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手，这双手太小了，小到……应该是她本体的。

苏璃终于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又释然地接受身体和斑布星球时的身体相比又小了一截的事实。

虽然这才是她真正有血有肉的身体。

斩断划定的银白色线越多，后续的重复过程对苏璃来说也越吃力，所以她一边顶着吃力感再多坚持一会儿，一边努力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缓解这股艰涩。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她放任自己，漫无边际地怨念地想。

[我什么时候才能……]

苏璃诧异地偏头，发现因为过于吃力，她没注意到一条颜色暗淡到几乎没有的线，她离得太近太近，又莫名的和这条线产生了共鸣，随后，她竟然看到了这条线另几段“记忆”。

这几段“记忆”的主人，是AI缪亚。

苏璃一意识到“记忆”的主人，就匪夷所思。

刚才那样浓重以致于和她产生共鸣的怨念，是一段AI的？

还是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于这段“记忆”

，苏璃只是一个局外者，当她不主动付出代价去改变什么的时候，她的想法不会左右“记忆”里的任何人、事。

“首领，发现一颗未在星际地图中的星球。”

“首领，这颗星球上有蒙昧的文明。”

“首领……”

恍惚间，苏璃随AI缪亚一同，在无数声“首领”中，看到了缪亚最新的掌权人。

她瞳孔猛缩。

这个人她居然认识。

“罗德利首领……追兵……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比近一百年后的他年轻少许的男人望着新发现的星球沉吟片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他认为堪称天才的想法——

“在附近的星空中留下一点痕迹，引导星际发现这颗星球。”

“在星际发现这颗星球之前，杀了这颗星球上的绝大部分土著，洗脑剩下的。”

“空出的人，由我们当中洗去记忆的人扮演。”

“这里将会是我们藏匿绝佳的大本营。”

流亡的几年中，罗德利长年皱起的眉头散开了。

星际中有谁能想到，一个光明正大的新加入星际的低等文明，会潜伏着曾经的一级文明缪亚？

谁能想到那些所谓的“低等人”，是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纡尊降贵扮演的？

而他们可以慢慢扩大势力，积攒实力，最后一举恢复过往的荣光与骄傲。

“哈哈！哈哈哈！”

多么天才的主意！

那时的罗德利这样想。

那时的AI缪亚矜矜业业地记下那时的一切，存在“缪亚最高机密”中。

……扮演？

是啊，多么鬼才，踏着不知道多少人血的鬼才主意！

苏璃无意识地咬住嘴唇，她咬得很用力，如果在现实中，哥哥、同伴们会大呼小叫地让她赶快松开自己，问她发生了什么，让她对自己好点儿。

可是这里没有……

苏璃捂住心口，她的心脏上，一点微光察觉到它的主人心神大恸，明明已经没有意识，仍努力地散发出一点微微的热量。

苏璃哽咽地捂住心口，深呼吸，努力遏制自己去想“鬼才计划”后的血味有多浓重。

她看到这段“记忆”逐渐褪色，有了前一次的经历，苏璃知道这段“记忆”即将结束。她看着朗声和五个颇为眼熟的人商量的罗德利，

连震惊里面的人她基本都认识的时间都没有，迟疑又坚定地，试探着伸出精神力。

如果她能改变“斑布人”的现在和过去，是不是也能……

一阵剧痛传来。

苏璃很痛，痛得脑子都不是她的了一样，痛得仿佛有人用针在她脑子里扎，扎完又随心所欲地用针和线将她的脑子串成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承担不起这么多条性命的代价。

恍惚间，苏璃模模糊糊地想。

改变现有“斑布人”的身份，还算“简单”，从前的过往不需要改变，只是她现在“否定”了过去的某个点，并在现在的现世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