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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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邪被船家老伯带回家后,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在这四五天内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血腥有温和的阳光,还有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着一身红衣,时而翩翩起舞,时而烹茶做饭,时而手握长剑斩妖除魔,女子步态轻盈身姿曼妙,好几次他走近后,她就从眼前消失,所以他从没看清楚她的模样。

这名船家老伯名叫郝俭,连州人士,而这连州正好是南浔管辖之地,他膝下有一女名叫郝情,郝情长得国色天香,顾盼生姿,灵动可爱,可惜一双眼缠着白纱,虽然天生患有眼疾,但对药理很是敏锐,那些看不起病的村民时常会来她这里问诊,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一次机缘巧合被一家医馆相中,便留在那做了名药理师,负责问诊抓药,从而谋取生计添补家用。

前几日她刚从医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爹爹拖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她很利索的就拦住了自己的爹爹,“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既然受伤了就应该让我给他治病,你怎么能把人给藏起来呢?”

“我说情儿,你每天那么忙,爹爹这不是怕你操劳过度么?”郝俭打着马虎眼,其实他本是想快刀斩乱麻,直接把白邪送到自己女儿的闺房,这样一来生米煮成熟饭,自家这个患有眼疾的女儿就成功的嫁出去了,谁知道郝情竟然回来的这么早,反而被她撞个正着!

当然自家爹爹这点小心思,郝情还是知道的,但她没有点破,而是拄着支杖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末了留下一句,“把人给带进我房间吧!”

郝情的闺房一股浓浓的药味,简陋而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草药以及各种捣药研药的坛坛罐罐,虽说工具不少,但摆放整齐而干净。郝情轻车熟路找到自己的工具箱,等白邪被送进来后就开始小心翼翼的为他号脉,不过白邪的脉象很是平稳号不出有什么伤,她又轻轻褪去白邪的外衣,纤细的手指在那果露的肌肤上探寻,郝情猛然缩回手指,仿若被雷击中,整个人瘫坐在地,只觉心中猛然一痛,那双本就带伤的眼,顷刻被刺痛着,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令她如此难受?

“怎么了?闺女,你怎么坐在地上啊?”郝俭感觉不对劲,提着一篮子蔬菜就冲了进来,见郝情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眼中流出血泪来,他也跟着吓得不轻,忙将自己的女儿扶起来,好生一顿宽慰,“女儿,别怕,这人也是个可怜人,爹爹本来是想带回来给你凑个伴儿,你若实在不喜欢,等他伤好后,我们就把他赶出去好吗?”

其实郝情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辈子老死在家也不可能会觅得如意郎君,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她虽然看不清这人的相貌,但也能感受到这人的轮廓。若不是天生残疾,定是位风流翩翩的俊俏公子。

“爹爹。女儿没事。刚刚女儿也给他诊断了一下,他并无大碍,休息两日喝些药就会好,等他醒了,爹爹送他出村吧!”郝情未曾多言,而是自己去抓药,熟练的抓起一些草药放在捣药罐里,轻轻的捣药,将药捣碎后又碾成粉末,再用水冲泡,冲好后开始一勺一勺的给白邪灌下,灌了一大碗药后给白邪掖上被角,自己则是一个人继续研习药理。

斜阳渐晚,蝉鸣阵阵,厨房里炊烟袅袅,菜香四溢,暮色已深,白邪喝了药后逐渐转醒,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索着起身,在陌生的环境中,几处碰壁,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刚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时,却被人紧紧的给拽住,“你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体力透支,若无旁事,还是要多休息休息!”

郝情说了一番话后,才突然想起来白邪听不到,她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阵,暗自说了句:“爹爹也是费心了,给我找了个又聋又瞎又哑的男人。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彼此嫌弃!还是爹爹想的周全。”

白邪猛然推开那双抓住他的手,玩命的抗拒,似乎那双抓住他的手有毒似的。他大叫着,然后像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一路上磕磕绊绊摔了无数次,膝盖上都磕出血来,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往外跑,顾不上身上的伤,口中拼命的叫喊着,想要逃离这一切,只是这样的白邪又如何能顺利的逃脱呢?

刚跑到门口又被郝俭给拖了回来,在郝俭的眼中自家的这个女儿聪明伶俐又能干,只是患有眼疾。但一点也不比那些达官显贵的小.姐差,岂能让人这般羞辱,一而再的逃跑?

当时若不是看中白邪的痴情与善良,再加上跟自己的女儿也算是同病相怜,这才带回家的。可这人竟如此嫌弃自己的女儿,这让爱女心切的他如何能受得了?他将白邪拖回来后直接丢进了柴房,虽然白邪听不到,但郝俭还是扯开嗓子大喊道,“我女儿是如何配不上你了?你还敢逃跑,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先将你关个几天,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柴房的门被锁上了,白邪倒在谷堆里,身上白净的衣袍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膝盖上有一大块淤青,有一缕月光透过窗纸的小孔射了进来,洒在白邪的脸上,虽只是一缕光晕,却让人心头也跟着柔和起来,夜色越来越沉,白邪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与孤寂,眉眼深处的忧伤深深浅浅明灭可见。

在不远处的小屋子里传来嘤嘤的哭声,那哭声很小很小,生怕被人听到,只是再小的哭声一到深夜都能被放大。

狭小的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小灶里还熬着药,药香味阵阵飘向四处,郝情擦干眼泪坐于案前,手指在宣纸上临摹着什么,初看是一座绵延的山脉,山脉四周仙气缭绕,细看在那群山峦脉之间,有一红衣少年,那少年一头白发,身后跟着一只六角兽,左手一壶酒,右手一支箫,虽只是一个背影,但此人气场强大,仙风道骨,宛如画中的仙人。

这副画从郝情出生时就开始临摹。每次心情不好,或者受了委屈时就会拿出来绘上几笔,十多年过去了,今日终于画成了,可是心里为啥如何难受?似乎她与画中之人有着莫大的恩怨,就像刚与白邪碰触时,那一瞬间的百感交集一般强烈震撼。她不是郝俭的亲生女儿,她是很小被郝俭捡回来的,这数年来她在医馆干活,也会四处打探一些南来北往的患者,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身世这一块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后来心中的执念也就慢慢淡了。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郝情一句“进来”就脱开而出,因为她知道这么晚还会来敲门的就只有自己的爹爹,果不其然郝俭端着一大碗鱼汤走了进来,“情儿,这么晚还在熬夜,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这是爹爹今日出海时捞到的一条很大的鲫鱼,爹爹炖了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这些年郝俭选择在东海附近摆渡,是因为东海与瀛洲比邻而居,他也希望能有一位好心的仙人能治好郝情的眼疾,若是没有生意之时就会去海里捞点鱼来,给自己的女儿炖汤喝,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甘甜。

“爹爹,你都辛苦一天了,理应早些休息,怎么还给女儿熬汤啊?爹爹,你不仅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女儿的眼睛,你说你要是累坏了,你让女儿怎么办?”郝情将碗里的汤一分为二,自己只喝了一小口,余下的汤给自己的爹爹。但郝俭面露难色,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被海蛟咬伤的血痕,偷偷的将汤给倒了。

随后用勺子敲了敲碗,“你听,爹爹都喝完了,还是我的乖女儿孝顺,虽然爹爹四处张罗你的婚事,但你要是真的嫁人了,你让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要怎么活!”

郝俭言毕,抹了一把眼泪,这位老父亲的心也跟着难受了一阵,他的女儿如此优秀,怎么命运就如此不公呢?

“爹爹,那女儿就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伺候爹爹终老!”郝情甜甜一笑,其实她从爹爹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血腥味,也许是因为视力障碍,所以嗅觉跟听觉反而更加灵敏,她不仅知道爹爹受伤了还听到爹爹用鱼汤来浇灌她养的海棠花,虽然心中知道,却也不从点破,郝情慢慢的摸索着将药罐里熬的药倒在碗里,“爹爹,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药,只要爹爹调养好了身子,才能继续出海捕鱼,爹爹说是不是?”

“对对对,我的乖女儿说得对,爹爹这就把药给喝了!”

这大概就是父女之间的默契,即使什么都不明说,仍然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关爱,郝俭喝了药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等到自己的爹爹离开后,郝情又端起一碗药往柴房走去,谁知她刚摸索着打开柴房的门时,看到白邪发了疯似的嚎啕大哭,双眼虽然紧闭,悲伤却如此深刻。

白邪似乎又陷入梦境中,只是不知是何种梦境竟让他失态痛苦到这般地步,只是如今的白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倾城有关,难道是倾城在灵山受了什么伤?

白邪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后,再次疯狂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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