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浊酒敬来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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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了早朝,龙彦昭直接去拜见了太后。

他也不说太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希望太后能亲自出面,给永欣公主指一门好亲事。

太后手里握着佛珠,沉吟道“哀家倒是也想为永欣做主,只是燕王那边恐怕不会同意。更遑论燕王远在惠州,他自是希望郡主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的,若在京城选婿”

“那便让驸马与燕王一行同去惠州,朕会为他安排好一切。”龙彦昭直截了当地说。

太后“”

龙彦昭又说“母后放心,永欣性子野,恐怕寻常人她看不上,强行指婚她也不会接受。是以朕早就想好了,择日不如撞日,近期就为永欣郡主举办一场比武招亲活动。”

“比武招亲”

“对,就是比武招亲。”龙彦昭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齿贝,笑容颇为灿烂道“郡主从小在军中长大,是飒爽豪迈之人。更何况京中擅长武艺的勋贵子弟数不胜数,便不信就挑不出一个能被她看上的。”

“”

太后又沉默了,她转着手里的念珠,周围都安静极了,只有香火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一点点覆盖在鼻息之间。

“皇上。”

太后问“你老实跟哀家说,你这般着急给郡主寻觅驸马,可是因为顾大人”

龙彦昭听了,不置可否。

但其实就是一种默认。

惠州民间都在传郡主与顾景愿是天生一对

那他便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招亲活动,越轰动越热闹越好。

甚至于郡主最后选没选中自己心仪的驸马都无所谓。

反正过了年燕王便会回惠州。

龙彦昭也压根儿不觉得她能够改变顾景愿的心意。

他只要堵住民间的悠悠众口,让所有人都知道,郡主举办了比武招亲,且顾大人并不在应征之列、无意竞选驸马便好。

到时候什么天生一对。

谣言自破。

可太后却显然不认同他的做法。

她颇为严厉地说“身为皇上,你是天子是全天下的楷模,怎可以如此感情用事还是为了一个臣子哀家都不知道哀家的儿子竟然如此多情软弱”

太后一连串数落了他一大堆话。

龙彦昭也不反驳,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自己母后的心意,龙彦昭以前一直都摸不透。

有时候他明明做得很好,却反而遭到一通埋怨。

有时候他泛起混来,太后却反而不恼了,甚至还会夸奖他、安抚他。

对于母后的“不正常”,龙彦昭曾经一度都看不懂,也很迷茫。

还是后来再长大了一些,他懂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事情以后,才逐渐明白了

母后也有自己的立场。

比如最初她希望顾景愿留在自己身边,如今却恨不得自己早点与阿愿决裂通通不过是站在她与她背后的外戚立场上再考虑问题罢了。

她没有错。

只是从未替他考虑过。

如此而已。

任凭太后数落,龙彦昭骤然拎起唇角,整个人都变得邪气又冰冷。

但那感觉一闪即逝,下一瞬,龙彦昭还是那个恭敬孝顺的好儿子。

他说“前段时日气温骤然回暖,朕又忙着朝政,都忘了派人去接昊王回京了。母后觉着,朕这就派人去接怎么样”

他话音一落,太后嘴唇抖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眼皮半合,嘴唇紧抿。

这是太后在全衡利弊时的表情。

皇上长大了,正是叛逆的时候不说,脾气也越来越大。

他不召昊王回宫,太后也不敢紧着催促。

毕竟皇上脾气倔,她怕催得太紧会造成坏的影响。

龙彦昭一直都吃软不吃硬。

所以太后也在等,等适当的时机再提此事。

如今,皇上明显就是在跟她谈条件。

要她出面说通燕王,为郡主主持招亲之事。

太后不喜欢这种被要挟的感觉。

更遑论若是顾景愿真的跟郡主走了,皇上便也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硬气,到时候会好控制得多

可她的寿辰眼瞅着就剩半月。

她是极希望寿辰那日能见到昊王的,她年纪已经不小,不知道还能再过多少个寿辰,一个都不想再错过。

因此似乎也不得不妥协。

想到这里,太后半合的眼皮骤然掀开,里头闪烁着一片精光。

其实答应皇上的要求也没什么。

就算她不出面为郡主举办婚事,看那顾景愿的样子也不可能离开皇上,选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郡主另择佳婿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燕王早年丧妻,郡主这个嫡女一直没有母亲管教,是以婚事也没有个能为她做主的人,这次自己莫不如就出了这个面,也好顺势拉拢了燕王

太后涂满胭脂的唇重新扬起,露出雍容华贵的笑,道“郡主年纪也不小了,哀家是该为她操心操心了那便依皇上的意思去办。”

“儿臣谨遵懿旨。”龙彦昭说。

事情说完了,母子二人相对便再无什么话可说。

龙彦昭像往常一样道“那母后好生歇息,儿臣便先回去了。”

太后一双凤目重新合上。

意思就是默许皇上离开了。

龙彦昭也没有多做停留,衣摆一晃,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他人才刚走到了门口,太后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皇上这些日子对顾大人是不是有些过于上心了”

“”

龙彦昭的脚步骤然停住片刻。

太后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古井无波。像她寻常念经时语调,几乎不像是在说给皇上听的。

但就是这样一句话,落进龙彦昭耳中却让九五之尊如遭雷轰。

他久久地站在那里。

又仿佛并没有多久,时间也仅仅只过去了一瞬

那一瞬过后,皇上重新迈开脚步,离开了永安殿。

翘起的唇角逐渐拉成一条直线。

九五之尊脸色越来越沉,脚步也越来越重。

待回到御书房里,看见顾景愿正乖乖地坐在案牍前面,一本一本地认真翻阅着奏章,给他标注重点之时,龙彦昭心情突然复杂极了。

他就站在一旁,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顾景愿身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顾大人五官轮廓其实极为突出,只是面皮过于白嫩,所以乍看上去是清秀俊美的那种类型,不会给人过于锋利挺拔之感。

但从侧面看过去,顾大人眼睫纤长突出,鼻梁高挺,两片薄唇形状美好,眉宇间还透着一种英俊刚毅之气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去看,这都是一顶一的美男子。

龙彦昭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顾景愿眉骨上的疤痕仍旧十分惹眼醒目。

但或许是看习惯了那道疤,龙彦昭有时候,会忽视掉它。

只是单纯地看着顾景愿。

看他的俊朗飘逸。

他的恭顺静美。

这是龙彦昭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陛下”

皇上进屋半天都没什么动作,也不出声,顾景愿不解地抬头看他“您方才做什么去了”

刚刚下了早朝,皇上留下句话,让他乖乖在这里看奏章后便走了,别的什么话都没有。

顾景愿也不真好奇他干什么去了,只是皇上身上沾染的一丝香火味已经让他知晓,皇上是去了太后那里。

他有此一问,其实是想不到皇上今日怎么突然去拜见了太后。

但这次龙彦昭却没有正经回答他的问题。

他有些敷衍地说“就出去了一趟。”

“哦。”

顾景愿也不追问,只略点了一下头,又认真地看起了眼前的奏章。

顾大人有个小习惯,做事情的时候一不小心便会变得极为认真。

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开始了便会想要一直做下去,直到完成时为止。

于是顾大人又一目十行地将自己手中的这本奏章看完。

反观皇上是更烦躁了。

他也坐在旁边看奏章,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都要起来转悠两圈儿,再回去继续写批注。

修长的手指执着朱笔,皇上的言辞比以往都要犀利了一些。

“连今年宫里该置办多少煤炭都跑来问朕,朕养着惜薪监管事有什么用”

“左丞相手底下的那帮人又开始上书抨击杨有为的人了,怎么的,当朕瞎吗好坏忠奸看不清”

“礼部是什么意思连太后寿辰要用什么仪仗都要问朕,这么点小事”

对上顾景愿一双清亮无辜的眼,龙彦昭骂不下去了。

顾景愿问“陛下今日心情不好”

瑜文帝暼开目光,这次未多在他那双泛红的桃花眼上多做停留,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龙袍上面绣工复杂的衣袖,道“没什么。”

后来顾景愿将所有奏章全部都过了一遍,整理完毕后,便因礼部还有事情要做,申请离开。

龙彦昭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嘱咐“那朕派人送你去,阿愿路上也要小心。”

顾景愿轻轻地笑,没拒绝,直接应了。

顾大人走后,皇上的朱笔在空中悬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以往顾景愿在时他只会觉得安心和宁静,可今日却无端开始心神不宁。

本以为顾大人离开了便会好了。

可人真离开了,他还是觉得烦。

更烦了。

这种烦还不是以往每回都从母后那里回来后的烦。

这次的烦恼源头很明确。

是关于顾景愿的。

他喜欢顾景愿吗

如果以前思考这个问题,皇上大概只会冷冽地笑一笑,表示无所谓。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要扳倒摄政王,要一起登高遥望、指点江山

或许对于顾景愿来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喜欢。

但对于帝王来说,喜不喜欢的,从来都不重要。

他从未将感情的事情过于放在心上。

顾景愿应该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未要过、求过什么。

他们一向都很有默契。

就好像方才,他知道阿愿提出离开并不是礼部真的有事要做。

顾景愿很聪明。

能猜出他是去了太后那里,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往往都会心情不好。

他从不在这时候触霉头。

顾景愿又不会对自己说谎。

所以说去礼部也不过只是明晃晃的说辞罢了,顾景愿说了,他听了,两人心照不宣。

这是他们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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