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镜中花,水中月(1 / 2)
龙彦昭现在还是懵的。
他赶过来时顾景愿正好被人按倒在地,看见顾申鸣猥琐的动作,皇上直接气疯了
他想不明白顾景愿为什么会这么傻,非要自己来见顾申鸣。
又似乎能想明白。
只是那答案让皇上十分不满意。
年轻的天子不敢置信道“该不会是你堂堂礼部侍郎,要以身饲虎,从而给顾申鸣定罪”
龙彦昭咆哮着,被他死死按在怀里的顾景愿不动了。
任由皇上的手臂一点点地将他箍紧,到快要无法呼吸的程度,顾景愿才呢喃出声“顾申鸣很快便要被送离京城,臣不想看他继续逍遥法外。”
面色变得有些发白,他继续说道“他虽然欺男霸女,但做事滴水不漏。没有人敢出来状告他,依照大宜朝的律令,没有苦主便成不了案”
“所以你就要自己去做那苦主顾景愿你疯了吗”
这回换成了龙彦昭的声音充斥了整片竹林。
顾景愿说“对不起。”
龙彦昭深吸口气。
“我大宜的律法连这么一个败类都治不了,那要它还有何意义”
天子说着说着,声音忍不住再次变得高亢起来“若你是想借朕之手处理了顾申鸣,为何不提前跟朕说”
他似乎从未有这样对顾景愿大喊大叫的时候,但这次实在是收不住了。
龙家人脾气本来就爆。
“万一影卫们没发现你与灵香认识,又或者万一他们没将这事情告诉朕,没人跟着你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怎么样”
面对天子的盛怒,顾景愿也只是不住地道歉“对不起。”
龙彦昭暴怒道“再说这么久你都忍了,这一段时间便忍不了了”
顾景愿并不解释什么,只像是的确做错了事情一样,不住地道歉。
皇上并没有因为他的好态度而消气,也没有因此就打消疑云,他追问道“所以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向来冷静自持的阿愿也会有如此欠考虑的时候”
“臣”顾景愿的声音更低了,“是臣对不起陛下。”
“朕不想听你说这个”
龙彦昭继续大喊大叫,但光是爆吼很显然已经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意,无从发泄,皇上只能在倒在地上的顾申鸣身上又狠踹了两脚。
疼晕过去的顾申鸣无意识地又发出了两声哀嚎,龙彦昭这两下踹得极狠,顾景愿似乎都听见他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忙上前拉出盛怒的天子,道“陛下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又如何”龙彦昭吼道“顾源进他不就指望着朕能变成个昏君吗那今日朕就拿他儿子开刀,昏给他看”
说着,他又朝着顾申鸣的腹部踢了一脚。
顾景愿不得不从侧面抱住皇上。
他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也被红了眼的龙彦昭给吓到了,他说“单凭今夜之事,顾申鸣便可被定罪,陛下别脏了自己的手。”
龙彦昭极致冰冷的一笑,无所谓道“今夜若你是苦主,那朕便是证人。朕亲眼看见有歹徒调戏朝中二品大员,于是亲自定了他宫刑之罪,这有何不可”
顾景愿“”
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可。
发泄了一通的龙彦昭情绪终于暂时稳定了,他重新掐住顾景愿的下颌,“现在顾大人该跟朕说说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顾景愿被迫与他对视,也不挣扎,只是一五一十地坦白道“臣知道陛下派影卫们日夜监护着灵香姑娘,是以今夜臣去见了灵香,便会引起影卫们的注意。臣也知道有影卫一直在跟着臣,关键时他们一定会出手,臣不会独自冒险”
所有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除了
他没想到皇上也来了。
还亲自动了手。
他解释完了,但这个答案显然并不令皇上满意。
“那你为何不事先跟朕说”
顾景愿小声说“若提前说了,陛下不会同意。”
“你”手上无意识地用劲,龙彦昭已经分不清令自己无比愤怒的点到底是什么了。
他需要先冷静冷静。
放开了顾景愿,九五之尊冷眼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大公子,吩咐影卫道“暗中通知禁军,说有人在这晕倒了,让他们派人把这个杂碎送还给顾源进。”
“是。”远处有一身黑的影卫声音低沉地应了。
紧接着,龙彦昭直接拉着顾景愿走出了那片竹林。
从宫里出来得太匆忙,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换衣裳。
身着一身明黄色常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城的街道上,龙彦昭怕也是大宜开国以来的第一人。
但年轻的皇帝现在并不想去在乎这些细节。
冷风吹过,方才吓出了一身热汗的皇上这会儿才冷静了一些。
他问顾景愿“所以阿愿今日所做之事,就是不想顾申鸣继续逍遥法外,是吗”
顾景愿回答“是。”
“为什么”龙彦昭不理解,“即便他被送回了南部,朕也有一百种法子收拾他。为什么你就不能等一等”
顾景愿说“因为臣的一些私人原因,所以等不了了皇上恕罪。”
“私人原因”龙彦昭都快被他气笑了,“以你顾大人的气量和胸襟,还会等不了这几时”
龙彦昭说着,又忍不住要去摸他那张巴掌大的脸。
但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中,皇上又一甩衣袖,顽固道“今日这事若不说清楚,咱们谁都别指望着回去了。”
顾景愿眼睫抖了一下,看了看龙彦昭身上的常服,应该只是一身薄棉衫。
他担心皇上会冻着,不禁请求道“有什么话回宫里再说吧,陛下请保重龙体”
“朕都快被你气死了,还哪有什么龙体可言”说着说着,皇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了。
但他又深知暴怒解决不了问题,于是赶在顾景愿又道歉说对不起之前,赶紧又一挥衣袖。
“你要是真心疼朕,就快点把事情给朕说明白了。否则”
顾景愿稍稍停顿了片刻,终是垂眸说道“因为灵香姑娘明日便要走了。”
他想在她离京之前,还她一个公道的。
即便不是顾申鸣的道歉。
但却是对他的问罪。
似乎也不错。
当然他也没有那么嫉恶如仇或圣父。
今晚所做的一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那个私人原因
“顾景愿。”
皇上的声音冷冷从对面传来。
顾景愿这才发现对方不走了,高大的身影正好堵在自己的面前。
年轻俊美的天子高高地挑起眉头,一双眼睛幽暗得深不见底。
他问他“你是怎么认识灵香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怎么知道她住在那个院子里”
一连发出灵魂三问,龙彦昭也是此刻才注意到问题所在。
顾景愿是怎么认识灵香的
若他已经率先认识了灵香姑娘,那那日他带他到南承伯府看戏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后来,顾大人被盛怒之中的皇上强行拖回了宫里。
一晚上的时间,他详详细细地给皇上交待了与灵香初识、后面无意中听说了灵香姑娘的悲惨经历以及他指引她故意被皇上注意的所有详情。
解释了不只一遍。
也不是两遍。
而是一遍又一遍。
当然,整个过程都是在床上进行的。
“所以你他娘的竟然还会去青楼了怎么样,那里的姑娘好看吗女人的身子好摸吗”
“顾景愿,有没有别人碰过你啊操,朕要疯了,阿愿你是要气死朕是不是”
重新被盛怒情绪包裹着的皇上在床上也有点狠。
顾景愿控制不住地流着生理上的眼泪。
青楼是杨林带他去的。
当然青楼也分很多种,他们去的那个灵香姑娘所在的青楼,是只有清妓,卖艺不卖身的青楼。
去也只是在里头听听曲子。
像灵香姑娘便是弹得一手好琴,既擅长古筝,还擅长琵琶,技艺卓绝他敬她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
“杨林很好。”终于问出了名字,龙彦昭欣慰地点头,“朕是该跟杨丞相反应反应育儿的问题了。二少爷今年也不小了吧,还没有功名在身,已经学会花天酒地了很好很好很好。”
瑜文帝连说了好多个好字。
顾景愿“不是,呜”
皇上的气,一宿都没有消下去。
顾景愿实在吃不消了,什么都注意不到,后面一路都是昏过去的。
等给他洗澡的时候,看见青年虚弱的容颜,还有身上布满着的痕迹,皇上发红的眼睛终于稍稍褪去了一些颜色。
“顾景愿,朕以前倒没发现,你可一点都不老实,也不乖。”他说。
顾景愿暗中将灵香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并未提前通知他,也不事先指导他该怎么做。
这是为了考校他。
其实没什么。
阿愿一直都有自己的,龙彦昭也喜欢他
令龙彦昭生气的是为什么事后顾景愿也不跟自己说明。
当然,他去青楼的这笔账另算。
叫龙彦昭无法接受的是,如果不是今夜就要处置顾申鸣,万不得已只能动用影卫的武力,顾景愿便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叫自己知道。
这不是错觉。
过去三年的相处中也有类似的情况。
顾景愿在背地里默默做着一切,即使到了最后,除非被自己发现了,否则他便不会说。
顾大人从不邀功。
甚至还像这次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在事后夸赞他
就是这种感觉让龙彦昭很不舒服。
仿佛自己在阿愿的眼里就是个小孩儿。
但其实论年龄,阿愿明明比自己还小。
当然,龙彦昭看人从不以年龄来鉴定对方的实力。
顾景愿是他们大宜的文曲星,又才智过人,龙彦昭自愧不如。即便对方年纪很轻,他也视他为老师。
令他不爽的点是他也很想在顾大人面前振一振雄风。
可每一回,顾景愿考虑的、知道的东西都要比他所掌握的还要深、还要多这也便罢了。
关键是对方明明那么深沉,还从不对自己表现出来
这便生出了一种距离感。
顾景愿将他看得很透。
可他却不知道顾景愿在想什么。
而对方看上去,亦不是很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从前以为顾景愿这样做是毫无保留地奉献,不图回报。
但或许是他最近越来越关注顾大人的心思和想法了,怪异的感觉便随之而来,今夜他甚至突然觉得
顾景愿这样的沉默,其实是一种漠然。
他只在乎结果。
所以无所谓旁人是否知道经过。
他从不邀功,是因为他不在乎。
但怎么会呢。
如此深沉炙热,一心一意待他的顾景愿,对他怎会是漠然
龙彦昭猛地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去乱想。
他将顾景愿洗干净捞出,又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放进了床里,懒得再叫人换水,就着顾大人的洗澡水也简单地洗了洗,皇上爬上了自己的龙床。
将已经自动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顾大人从被子里面挖了出来,龙彦昭强行挤进他的被子里,又强行将人紧紧地纳入怀中。
鼻息间全是顾景愿独有香气。
天子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但却又不像往日里那般,可以安然入睡了。
年轻的天子盯着沉睡中的顾大人眉眼,一看就忘了时辰,不知不觉的,就一直睁眼到了早朝的时间。
京中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摄政王最宠爱的嫡长子调戏朝廷命官,被皇上当场抓了个现行,直接废了子孙根
一时间满城风雨。
众臣们几乎是刚起床便听到了这个消息,惊诧之余不禁人人自危。
不难猜出摄政王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昨夜调戏了谁。
如果不是那位,又哪能被皇上当场抓住还直接动了私刑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与摄政王之间的暗斗,自今日起将正式被推到明面上。
这一日,顾源进干脆就没有来上朝。
整个早朝的氛围都压抑极了。
当然也与皇上一夜都没睡有关。
昨天顾申鸣被送回家中以后,摄政王府大门紧闭,直到今天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但顾景愿与摄政王决裂的事情不用人说,所有明眼人都已经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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