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水月·其三（1 / 2）

白川玛菲亚晕到最后，成功把自己给搞睡着了。

具体睡了多久她也不清楚，男孩什么时候走的她更是没有半点头绪，但最后的最后，她是叫一通噩梦给吓清醒的。

她梦到自己被卖掉了。

然后，就像无数个从贫民窟角落消失掉的孩子一样，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某个完全陌生的角落，蹲在完全陌生的笼子里，又或者和艾斯托拉涅欧一样

醒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术台上。

这种担忧可能很早之前就潜藏在她心底，以至于醒来之后她半天都没能摆脱后怕，明明头已经不晕了，还是有种想吐的厌恶感。

玛菲亚是在抬手擦冷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貌似换了身衣服。

它虽然是和艾斯托拉涅欧的病号服如出一辙的白色，款式也是同样的宽松，但明显要厚不少，还用同色的线绣满了小星星，连扣子都精致的不行。

也就是说，白川玛菲亚居然松了口气，她都睡着了，还有人专门给她洗了澡，然后换了身合适的衣服。

能让人付出劳动的，总是有价值的。

说句可笑的话，正是因为这一件衣服，玛菲亚居然飞速的克服了那种后怕她不是真的就特别相信黑手党的节操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她真的清楚黑手党节操毕竟课本上写了到底在一个什么水平线上，所以在她才更清楚，在自己是有价值的这一前提下，她绝对不会轻易被卖掉。

何况兄长大人和普通黑手党也不是一回事。

缓了半天的小女孩仪式般的拍了拍胸口，因为这个房间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她是仔细的观望了一会儿后，才扶着床话说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是坐着的滑回地面上，然后慢吞吞的挪到了门边。

这休息室还是个套间。

门外的观察椅上，坐着那个帮她进行输血操作的，熟悉的研究员。

“啊。”

他明明一直坐在观察窗外，却像是才发现她醒来一样，故作惊讶的问“您已经醒了吗”

用“您”这个称谓，是因为白川玛菲亚虽然九岁不到，但目前官方认证官方就是xanx的身份，已经是瓦利安的九代目云守了。

但因为他打一开始实验那会儿，语气就平的跟个机器人一样现下这种可以区别于棒读的热情，在玛菲亚看来简直谜一般的可疑。

下一秒，他的问题让他变的更可疑了。

“您在这附近的休息区中，”他的眼睛终于还是从玛菲亚的脸上挪开了，不自在的落在稍稍偏过的衣领上“有见过什么小孩子吗”

“唉”

玛菲亚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歪了下脑袋，罔顾兄长大人的吩咐不说，还在歪头时，配了个软绵绵的语气词。

那研究员的眼神落点剧烈颤抖了一番，挣扎着挪到了更远的墙角处。

所以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没能看到，这个小女孩在听到他问题后的某个刹那，曾经有一瞬间直直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女孩子软绵绵还吞音节的意大利语落在了她的耳畔。

“你们是在找人哦。”

这既不是他期望中想要获得任何一个答案，也不是个带有试探倾向的问题，听来听去，居然只有让人觉得可爱的普通感叹。

语气普通，但可爱ax的感叹。

于是研究员顿了许久之后，轻轻“嗯”了一声，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一说假话语气就会变得丰富如同教科书，“只是家族里未成年的小孩子罢了，因为淘气，会躲开大人，专门溜进精密区搞些恶作剧。”

他舔了舔嘴唇后，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急迫，喃喃道“要是弄伤了就不好了。”

白川玛菲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就想眯一下如果在意的小孩子，应该说受伤了就不好了，如果在意的是设备，那就该用弄坏了。

弄伤了是个什么说法

那个小孩子到处跑的时候，还能弄伤什么别的东西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在听到这个说法的一瞬间，一只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眼睛陡然划过了她的脑海。

在发现来不及阻止身体本能的下一秒，她就巨自然的发出了第二场软绵绵的“唉”，然后直接把眯眼变成了闭眼，然后像是还在头晕一样，戏感十足的原地晃了两下。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顺势倒一下档口，伴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喂喂喂”，背着把大剑的未来剑帝斯夸罗君，抬脚踹开了观察室外间的大门。

正好看到了她闭着眼睛乱晃的画面。

鲨鱼少年原地一愣，本就锐利的眉眼嗖一下拧成了一团“不是说五个小时就好吗”

他问话时根本就没看向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员，语气熟稔的像是在呵斥自己在瓦利安招募的部下“你们这药水的降智效果不会是永久的吧，这小东西是傻了吗”

吵吵的玛菲亚耳边嗡鸣一波塞一波。

原本是不想说实话装晕，这会儿让熟悉的声波攻击一搅，她是有点真晕了。

斯夸罗“啧”了一声，上前两步直接拦腰把她抄起来颠了两下，动作熟练的仿佛一个研究自家买来的猪肉有没有缺斤少两的菜场大妈。

“这不挺好的嘛。”

你看他得出的结论也跟称猪肉的菜场大妈一样片面。

糟心的是猪肉莫得意识，但玛菲亚有。

她不止有，还刚刚经受过神秘药水的摧残，搞得意识和身体都要不匹配了，头晕眼花之下，只觉得自己在悬空期间，似乎进行了拐弯出门一类位移。

而在斯夸罗“来不及了”的大嗓门中，还有研究员追出门后的又一次确认。

“您确定没有见过其他的小孩子吗”

玛菲亚整个人都在晃悠，也不用担心反应异常被人看出端倪了，只遥遥摆了下手，然后恨恨的一咬牙，蜷起手肘，咚的一下直直戳在了斯夸罗的后腰上

“你放我下来。”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含含糊糊的要求道。

斯夸罗听了一半。

他没有把她放下，但换了个相对平稳的带人方式，从夹着她改成了抱着她。

当然，遵循着这人一贯的陋习，换完姿势后，习惯性的又颠巴了她两下。

“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斯夸罗移动的速度很快，但声音传播的比移动还快“那药水后遗症这么严重”

玛菲亚心说什么叫后遗症，后遗症只占百分之三十，剩下百分之七十明明都是因你而生的并发症

“啧。”

等待地下基地大门打开的数秒内，玛菲亚听到斯夸罗低声抱怨了一句“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再说是检查，检查到灵魂也不会轻松。”

“灵魂。”

白川玛菲亚在飞速移动中，相当自觉的抬手揽住了白毛剑士的脖颈，听到这话后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我之前检查的居然是灵魂”

斯夸罗的回答，是一声“嗯哼。”

到了这会儿，她才知道，所谓灵魂能量，又或是精神能量，既然它本质也是一种能量，那么自然也是可以在机器的辅助下，被吸收掉的。

像输血强化身体一样，吸收残存的精神能量，可以缓慢的强化人的灵魂。

但这跟输血一样，需要进行一定的配适，就之前那一长串，可以算是另类的“测血型”。

但因为精纯的精神能量说实话，能找到的大部分是不太好用的恶灵一类不好捕捉，所以这种“输血”的价钱更贵，比吸血鬼贵。

毕竟吸血鬼的规格也只是eved。

xanx这次只输300的血，但等对象变成被指定的吸血鬼时，只要对方的恢复能力跟的上，她也能接受得了，那么这种“输血”行为，最常可以持续到五个小时，玛菲亚完全可以晚上来这边，直接在机器里睡上一夜。

斯夸罗说为她能量的这两个eved，就等于被瓦利安买下来了，占用的是彭格列家族的名额，虽然处理关系是麻烦，但名头在这儿呢，几乎算的上随要随到。

但精神能量这东西，只能发悬赏任务让人去捕捉，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有一次消息。

“不过这也无所谓，”斯夸罗咂了咂嘴，语气相当的不以为然，“艾斯托拉涅欧虽然好十几年没动过那个机器了，但当年还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混账boss轻而易举的争取到了一个”

他话语未尽，反而低头瞥了她一眼“到时候你可别丢人，等东西送到嘴边，反而是自己吞不下去。”

怀抱里，玛菲亚捏着他衣褶的手突然一顿。

“你说那个机器”

女孩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大半都散在了风里“有十几年都没跑过了”

斯夸罗说不然呢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是二十多年前开始卖灵魂子弹的，花费来研究灵魂的岁月，可能还要再长五倍。”

前头这段斯夸罗的语气还挺不确定尤其涉及到年份的部分，后面就很顺畅了。

“灵魂，是携带着大量数据流的某种基础构架，是可以被分析和解读的。”

“而艾斯托拉涅欧研究出的死气弹可以让心怀不甘的人在死后立刻重生，就是在生死交替的那一瞬间，靠死前剧烈的灵魂情绪波动，触发基层构架中某个类似于重启的节点，最终达到即死即生的目的。”

语气和用词都像是在背课文。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在背课文只是白川玛菲亚没有修过火焰运用，不晓得书上写过这一段。

“其实死气弹只是其中的一种。”

斯夸罗比划了一下距离，直接原地起跳，跨过了人家家族黑色的大铁门，一边跳，还一边声音都不带乱的跟她科普，说“但他们家只能卖这几种，是因为到实验被发现为止，只研究出了这几种。”

实验

玛菲亚愣愣的跟着重复“什么实验”

斯夸罗冷笑。

玛菲亚立刻就懂了。

想研究能对人类灵魂起作用的东西，哪怕不计较原材料，先头总得了解人类的灵魂是啥样吧你后期研究出了大概的样品，是不是还得实验一下，看它对人类的灵魂到底能起个啥用

反正从头到尾，消耗品里肯定离不开灵魂。

这会儿远远的已经看到彭格列的车了，斯夸罗离了人家的地盘，哔哔人家黑历史的声音反而懒得压抑了。

“当时只是叫停，是因为验证后发现灵魂子弹真的好用，所以中止了实验，却没停了他们家的工厂。”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需求一大，野心也就大了，听反应，艾斯托拉涅欧这几年产的死气弹，力量似乎也追随着时代变强了，老家伙们一直怀疑他们私底下重启了研究，赶上最近见天的开大会，顺便讨论了一番，说是实在不行，就直接把灵魂子弹的制造和买卖一起禁掉算了。”

“禁掉”

斯夸罗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不然你以为混账boss的脸面真的这么好用吗”

“秩序之下等价交换，你要用他们的技术可以，钱总归是不能少给的，但按照我们的原计划，你的改造期要花费两年多呢”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好笑的切了一声“但是今天看了才知道，艾斯托拉涅欧居然直接给你准备了两具吸血鬼，连轮流消耗的恢复期都安排好了，时间一算，缩短的居然就剩八个月”

而且连几十年前封禁起来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斯夸罗舔了下嘴唇，眼底漫出些鄙夷来还从当年铁骨铮铮的非卖品，变成了半卖半送的搭头。

这里头的意思，其实不言而喻。

他们指望的，就是能这个档口讨好一下xanx，然后通过他的倾向去影响九代目，把所谓的封禁慢慢拖成再议。

变相的枕头风嘞。

“你这个时机赶得相当好。”

斯夸罗咣的一声从半空落在地上，放下玛菲亚后，巨自然的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原计划是要发悬赏，搜集残余的精神体给你用的，但现在艾斯托拉涅欧正在风口浪尖上”

银发少年意外轻佻的弹了下舌“他们家底子厚的很，下次你似有似无透点口风出来，保不齐他们回去翻一翻仓库，直接就把二十年前的剩余材料拉出来堆给你了。”

这里面还有句话斯夸罗没说出来

那就是九代目已经六十好几了。

就艾斯托拉涅欧这次出手的丰厚程度来看，这些人打的主意，怕是实在不行，就干脆压宝xanx，等再过几年他上位了，好立刻就能重新解禁。

这样损失虽然在，却也能接受。

真要算起来，斯夸罗自露出剑术天赋开始，就是被当做瓦利安首领的苗子培养长大的，虽然半道上他自己放弃了，但基本素养都还在。

他正想教育下这个小东西如何在不影响自身立场的情况下，靠话术占点便宜，突然发现小东西站那不动了。

于是他巨自然的抬手弹了下对方额头。

“咋了”

他的语气意外带了点货真价实的担心“我说那药水不会真的降智吧，你的定位可是预言者，真傻了还怎么糊弄人啊”

玛菲亚想的却是那机器好多年没动过了这句话。

被禁止实验将近二十年吗

所以在斯夸罗了解的历史里，她应该是二十年来第一个再次重启那机器的人。

但那个貌似比她还小的小男孩曾经说过你做的检查我都做过，他还清楚的知道，那个“大家伙”就放在一号检查室里。

一个进门都需要要三道关卡的地方，如果只是淘气的家族成员，怎么会溜得进精密区。

如果在这个时候，xanx的倾向真的很重要，导致他们顺带讨好起了身为新干部的自己，甚至可以因为她不舒服这种理由，就放任玛菲亚单独在观察室里休息，既没人打扰、不说也不提什么家族机密条例

那离开时她依旧是不舒服的样子，研究员却打断斯夸罗他前头拿剑柄敲人家精密仪器，这帮人都跟看不见一样，也要再次询问她是否见过一个陌生的孩子。

不对。

一连问三次的话，完全就是在追问嘛。

玛菲亚被领着坐上车，斯夸罗临关门前，还啰里啰嗦的念叨着，说“你现在还晕不晕，实在晕我等下抱着你固定住，别现在嘴硬，等会儿撑不住了又吐我身上，我没带备用的衣服”

你真的是好吵啊。

她看着斯夸罗叹了口气，直接跪坐在座椅上，抬手去捂他的嘴，捂完了还用力按了一下然后在斯夸罗震惊的注视下，小白毛因为久违的清净而满足的舒了口气，整个人往车后座上一靠，再嗖嗖一歪，毫不客气的把脑袋蜷在了对方胸口。

她两眼一闭，整个人一大写的我已经入睡jg。

斯夸罗抬手想捏她，放弃，抬手，放弃，最终切了一声，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没等来报复也没等来更大声的怒吼，玛菲亚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耳畔规律的心跳声虽然单调，但有效的缓解了残留的眩晕，玛菲亚的思绪又慢慢回到了之前，然而

然而她想不起来那个小男孩的脸了。

稍稍有点遗憾啊，玛菲亚想，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艾斯托拉涅欧撒谎，私下实验，他是家族成员还是试验品，又是做了什么实验才得到这么重要的价值，对玛菲亚来说，完全无关紧要。

比起同情别人，她先是很实在的庆幸了一波自己。

因为这才是贫民窟的小孩子被卖掉后，应该有的命运。

过去的几年中，玛菲亚其实对此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她在被夏马尔抱走时，认命就认的很随意事实上夏马尔真要把她卖了，她也没辙。

就是反抗不能才会选择认命啊。

而现在

玛菲亚同样很清楚，斯夸罗一开始的注意，是因为她真的长的好看但到了现在，能这么有耐心，甚至愿意花费心思和她磨合相处包括顺手糊她的脸，也愿意被她糊脸，就是因为她有价值。

玛菲亚感受着耳边的心跳声，鼻端是干净却好闻的味道干净又不好闻的味道类似消毒液和福尔马林，你比如说艾斯托拉涅欧的观察休息室，很认真的想有价值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