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1 / 2)
白行歌在谢璟深说完话的好一段时间里,都没能反应过来。
毕竟他所接收到的,谢璟深话语里的内容,与他本人有着极大的违和感,完全不像是会从他口中冒出来的话,所以他愣了许久,就连上药的动作都止住了。
半响,他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是藏不住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谢璟深的态度倒是坦然得很,在收到他震惊的目光时,还懒洋洋地回视着他问:“你还想要我再说一次……嘶!”话还未说完,他脸上慵懒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裂痕。
白行歌拿着布的手在他回话的时候,似是故意在他手臂的伤口处不轻不重按了一下。谢璟深并不怕疼,只不过这刺痛来得太突然,他一时没有任何防备,便皱了一下眉头。
坐在他面前的白行歌正气呼呼地瞪着他,双眼像是被人给欺负了那般泛起淡淡的红晕。大概是终于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听错他的问题,白行歌瞬间有种被人给调戏了一把的感觉,想直接把人给丢下不理吧,但又想起这伤是因自己而起,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红着脸与他对视。
谢璟深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无措的表情,这让他心里不仅没有生出半点欺负了人之后的愧疚感,还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甚至是……想看他露出更多,与平日里差异甚大的表情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璟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常。很可能,还非常符合白行歌口中的那种‘疯子’。
白行歌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努力忽略了心脏因谢璟深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冒出的悸动,咬牙切齿威胁:“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敢往你伤口上撒盐。”
谢璟深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又沉沉回了句:“那就不说了,国师大人,怎么那么不经逗?”
白行歌气笑道:“我是个正经人,哪像谢楼主,如此风骚。”
“那也是我救了你。”
“可以抵消死气,谁赚了还不一定。”
两个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上完药包扎好了伤口,白行歌正要离开,谢璟深又将他喊住:“我总是觉得,只要你离我远一些,我的胸膛处
就像是有一口气堵住喘不上来,还会头疼得睡不着。从那日灵魂出窍之后至今都是如此,你可知晓是什么原因?”
白行歌听得一愣,皱着眉头深思:“应该……是因为你身上的死咒影响?毕竟那会儿我若没将你魂魄救回,你可就真的得到鬼门关报道了。这等事我还是初次经历,先前也不曾见过有人身上背着这样的咒术,所以我也不清楚它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哦。”谢璟深闷闷地应了一声,“那你身上可有什么符咒,或是法物之类的东西,能缓和我身上的情况?”
谢璟深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红绣和另外两位飞月楼的护卫正好从他房门口经过,无意将他这句话听入耳里。几人虽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但实际上心里的震撼都不小。
谁曾想过有一日,他们竟会从那传说中对这等事情极其厌恶,非常抗拒还不愿意相信鬼神之说的楼主口中,听见他语气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世界可真玄幻。
房里的白行歌看了谢璟深几眼,见他身上的死气确实还是挺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人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纠结半天后说:“符令那些都没用,只能给你护身。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只要我离你近一些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谢璟深沉吟片刻,一脸认真回答:“其实我也无法确定,或许只不过是心理作用,但确实与你待在一起,我会比较舒服一些。”
白行歌道:“倒也未必,你先前不就是有这样的症状吗?我身上灵气充足,能够助你养神,和我待在一块自然是好的。”说着,他语气里还透露出些许骄傲,大大方方地说,“看在你之前帮过我的份上,那这几日我就先陪着你一起睡吧。”
白行歌在心里想着,正好最近天凉了,先前因为公仪临的原因他的药也没好好吃。如果可以借此机会来和谢璟深睡一张床,那晚上他就不至于冻得难受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悄无声息就赚到了个机会。
他见谢璟深没说话,又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难道你还不习惯?”
谢璟深眸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会。”
要的就是这个
结果啊。
谢璟深给白行歌说的那些不舒服的事情,都是假的。为了习武,他身体从小就经过很多严厉的淬炼,体质好得很。哪怕先前在灵魂归体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确实有感到不适,但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他就单纯是,想让白行歌留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可身体反应似乎比思绪还要快,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对白行歌编造了这么个谎言,语气甚至毫无破绽。
“那好,我先回房整理点东西再沐浴清理身子,过后再过来。”白行歌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只留下谢璟深一个人坐在房里,出了许久的神。
梳洗好的白行歌带着一身清净的气息与淡淡的清香回到了谢璟深的房间,毕竟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白行歌心里的想法没有那么多,躺床上没多久就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了。
等到隔日醒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躺在谢璟深身边究竟睡得有多沉。他从前在皇宫里,因为想刺杀他的人特别多,哪怕有阿竹和影卫守着,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惊醒,夜里甚至还特别多梦。
他觉得,或许是因为谢璟深能够给他带来的安全感特别大,这倒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哪怕在皇宫里,季君延权势浩大,也无法给他这样的感觉。
白行歌忍不住再在心里感叹,江湖真好,皇城外的世界真好。
他醒来的时候谢璟深已经不在了,人也没在房里。只是他身体有些犯懒,在睁开眼后没有第一时间起床,而是攥紧了被子将头以下的部位都紧紧裹在被窝里,蹭了几下不想起来。直到房门被人打开,他尚有几分惺忪的双目与房外的谢璟深对视,后者才淡声对他说:“已经让客栈的人准备了早饭,要是醒了就起来,吃饱我们继续赶路。”
如此正经八百的态度,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昨天夜里盯着熟睡的白行歌看了大半个晚上的家伙。
驻留的小镇非常平静,白行歌只在镇子上见到几只游魂和小妖,还有和先前的桂花一样安安静静修行的小仙。在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的情况下,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小镇,继续往新月城出发。
倒是在抵达新月城的途中,他们在路边稍作
休息时,路道上还经过了另一个车队。主要这个车队里还载着一个大箱子,用了一块金红色的布给盖了起来。因为过于显眼,白行歌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最要紧的是,他还见到那个大箱子上面坐着一个长着一对猫耳与三条猫尾的男孩。男孩一手托着脸腮,身上泛着凶狠的戾气,像是对护送车队的人感到十分不满。而当他注意力再落到大箱子上时,却又浮现了几分的担心。这一份担忧,似乎是给箱子里的东西的。
白行歌原以为只是有什么他守护了许久的宝物被人给带走了,便没有搭理太多。毕竟类似这样的事件还挺多,许多大户人家里流传许久的古物,或是被埋于土里不小心被人挖出的宝物,大多数上面都会附灵。比如方才那个,看起来应该是猫妖之类的精灵,附身在一些带有灵气的古器上也不奇怪。
是直到约莫一刻之后,他们准备再次出发时,白行歌在上车前不小心瞥见路道前方落下的,一长折叠得皱巴巴的纸。阿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贴心询问:“公子,要我给您取过来吗?”
“嗯,麻烦你了。”白行歌应道。
等他接过阿竹递来的纸张,才发现里面被人用某种红色的,看起来像是血的液体写上了求救的字。谢璟深见他盯着纸上的字陷入了沉思,伸手在字迹上抚了抚后说:“是血,应该刚写上去没多久。”
白行歌这才领悟过来,方才那个车队的大箱子里,可能有些问题。
搞不好,里面还藏了人。
“你想插手?”谢璟深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白行歌看了看他,有些为难。
私心来说,他现在肯定无法轻易无视这件事。只不过他也知道若真要插手,那肯定还是需要依赖谢璟深的帮助,更何况影一和影六现在都不在他身边了。
白行歌一想到这件事,就更加沉默了。
直至走到更远方去查探有没有更多蛛丝马迹的红绣折返。她脸色不太好地走到谢璟深面前欲与他作汇报,并摊开了掌心里的一片,看起来像是被从完整的衣物上撕下的破布:“公子,这个……”
白行歌凑上前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块浅色的布上,以金银色的丝线绣了个特别的云
月印记。他发现谢璟深的目光在触及那个印记时顿了顿,显然是认得那个印记,而且脸上神情瞬间变得非常阴沉。
红绣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看起来和九王府的标记特别相似。”
谢璟深接过那块布,紧紧捏在手里,语气不太好地回道:“是一模一样。”
红绣又不说话了,白行歌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直到谢璟深又朝他看了过来:“应该也是丢下字条的人抛出来的,倘若此事与九王府有关,那即使不想插手,也必须插手到底了。”
九王府这三个字对白行歌而言并不陌生,甚至还熟悉得很,因为他在宫里听季君延提过最多的,便是九王府的九王爷,季君泽。九王爷是季君延的弟弟,但两个人的年纪其实仅差了两岁,乃不同母妃所生。季君泽以前在宫里的日子虽说不上过得特别舒坦,但比起季君延要稍微来得好一些。
他们两个人在年幼时关系还不错,白行歌也与季君泽打过几次交道,是一位他较为欣赏的君子。季君泽与季君延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前者心性较为平稳,在控制情绪与自制力方面也做得特别好,最要紧的是在思考所有事情方面都更为理智,不会意气用事。白行歌曾在他身上见过帝王之相,所以一直觉得,季君泽会是夺位之战当中,最后的赢家。
没想到登基的人成了季君延,而且兄弟俩人也因此反目成仇。季君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他从前曾只选择在边上辅佐季君延拓展他的宏图大业,只是后来他发现季君延的治国之道与他所希望的相悖。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人便彻底分道扬镳。只是季君延的心计更深,他心里的谋算特别多,所以季君泽没能拼过他。
只不过季君延也不知是始终顾念着两个人小时候相互扶持过的关系,还是不想在身上背着杀害亲弟弟的罪名,就没有把他弄死,只给了他一处距离皇城非常远,土地非常贫瘠的小封地。
白行歌想着,忽然意识到,新月城似乎就是九王府所在之城。
谢璟深提过这一趟绕路去了更远的新月城是为了向人赔罪,再综合先前他那个因为影一而出了意外的委托,和对方与季君延对立的身份…
…难道,谢璟深之前的委托对象,就是季君泽?
在他陷入深沉的思绪当中时,他们的车队已经又再次出发了。谢璟深看了他表情一眼,猜到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便老实承认:“这一趟过去新月城,就是要去拜访九王爷。”
白行歌闻言抬眸朝他看去,顿了顿才道:“其实你没必要告诉我,不怕我再次泄露消息吗?”说完,还自嘲地笑了一声。
“没关系。”谢璟深特别平静地盯着他,似笑非笑说,“一次疏忽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白行歌弯了弯唇角,心情却忍不住感到有些复杂。直到他听见谢璟深又低声补了一句:“而且,你不是已经让你的影卫离开了?”
“我无法相信他们,但我信你。”
白行歌闻言,放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心里再次一瞬间滑过了他来不及捕捉的感觉。
在发现求救的人很可能与九王府有关后,他们便加速朝方才那车队前进的方向追赶过去。好在前方的路只有一条,没什么分岔路,又走了许久才进入某座小城。谢璟深将车子先停泊再某处,然后让红绣联络他们飞月楼藏于城内的暗线,询问车队的去向。
红绣的速度很快,天黑之前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他们说车队载着的那个大箱子的目的地就在这座城里,而且是城内那叫做遥香的青楼。据他们所言,车队在进入青楼的后院,再出来后,车上的大箱子就失踪了。若那所谓的‘大箱子’其实就是困着人的牢笼,很可能已经被运了进去。”
谢璟深却道:“只是有可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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