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败涂地(1 / 1)
洨水的河面并不算宽,沿着石桥往东,两岸相隔最远之处也不过是五十多步的距离,最近的地方更是离得不到二十丈。隔河相望,对面水边的磊磊青石和岸上的丝丝碧柳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在犹自带着几分凉爽的晨风里,这青石、碧柳和波光粼粼的河水,便构成了一幅夏日里难得一见的清凉画卷。
不过,当郑大郎站在洨水北岸看向对面的时候,却是什么画面都没有瞧见在他的眼里,早已只有一个凌云,更确切的说,是只有她腰上的皮囊,因为那里头,果然是一支箭都没有放
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箭囊,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强弓。
此时的凌云却并没有太过留意对岸的郑大郎。她的马鞍边也挂着一张拓木弓,却并没有拿在手里,还把背后的长刀也摘了下来,随手递给了小鱼,又对玄霸低声交代了两句。玄霸转头看了郑大郎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催马奔向了不远处的石桥从这里到石桥正好是二百步,凌云和郑大郎就是要在这二百步之内,分出一个胜负。
瞧见凌云不但没拿弓箭,居然还把刀也给摘了,郑大郎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顿时又直往上拱,他不由自主便伸手摸向了箭囊,耳边却又响起父亲的声音“这李三郎若不是疯了,便是故意要激怒我等,既然如此,咱们万万不可动怒,你不如顺水推舟,堂堂正正地跟他比试一场你赢得有多漂亮,他就会有多丢脸”
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冰凉圆钝的箭尖,他瞧着凌云的侧脸冷笑了一声这是郑家平日用来练习活靶的钝箭,箭尖都被磨圆了,不至于要了人命,不过今日就算用这些钝箭,他照样能射烂那张冰冷傲慢的脸孔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凌云也转头看了过来,凝神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示意仿佛是拨动了某个开关,两人的马几乎在同时向前奔了出去,郑大郎出手如电,翻腕间长箭已搭上弓弦,略一瞄准,便“嗖”地一声射向了凌云的面颊。
凌云却仿佛根本没瞧见这直飞而来的箭支,连身姿都不曾挪动半点,只是一夹马腹,坐下的飒露紫突然往前一蹿,那支箭也就贴着她的后脑射向了空中。
郑大郎微觉意外,却也并不气馁,这奔马对奔马的射法,原本就是最难的,两人的马速只要稍有变化,都会让箭支射偏。当下他依旧用腰腿稳稳地控住了自己的坐骑,手上加速发力,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连发而出,接踵而至,无论凌云加不加速,都必要教她吃上这一箭
看着这两支几乎同时射到的长箭,凌云终于动了,就在箭矢射到之时,她的整个身子突然间轻轻往后一仰,那两支箭顿时擦着她的鼻尖飞了过去。
郑大郎心头不由一凛不,这绝不会是巧合或者侥幸,就这两下来看,李三郎的射术如何还不好说,但眼力和反应显然都是远超常人,自己想轻轻松松打他的脸,只怕不会太容易,不过他心里一哂,抬手从箭囊同时抽出了三支长箭,连珠般射了出去,分别对准了凌云的头颈、胸腹和腿脚,去势之快,比先前那几箭尤甚一筹。
站在石桥上观战的郑大当家看到这三箭,原本紧绷的脸色微微一松。他自然瞧得清楚,之前那三箭,郑大郎显然是意气用事了,面对李三郎这样的对手,只想着要射得他头破血流,那怎么成要想赢他,就得这样三箭连发,上中下三路齐至,同时微有错落,以封死凌云的前后退路,这才能让人应接不暇,无处躲避
凌云的确也没有躲避,随着这三下破空之声,她只是猛地用力一拉缰绳,飒露紫生生被勒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而那上中下三支箭也就悉数射进了马蹄扬起的沙尘里。
郑大郎不由呆住了,这招三箭连发原是他的拿手好戏,百发百中,从无落空。在箭出之时,他便已放松下来,就等着凌云中箭落马,没想到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射法,居然轻轻松松地就把这三箭都让了过去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凌云已再次催动坐骑,往石桥直奔而去。郑大郎也猛地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再次张弓搭箭他们离石桥统共只有两百来步,这几箭过后,路程已过了近半,他再有失手,就真的会输了
想到此处,他再也顾不得别的,手上的箭一支接一支流星追月般地射了出去,也不再瞄准头颈部位,而是直奔凌云的腰腹肩背。凌云却仿佛全身都生了眼睛,或侧身急闪,或伏鞍藏身,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些箭矢。
两人的箭快马更快,眼见着前头不过二十几步就是石桥,郑大郎心知这已是最后的机会,忙伸手往箭囊里一探,要再次三箭齐发,谁知手上却摸了个空这一袋原是十二支箭,他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全部射了出去
郑大郎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他自幼学习骑射,从来都被人交口称赞,跟人比试也不曾输过,难不成这一次他会输掉,而且是输得这么惨,是输给这么一个人他忍不住转头一看,却见凌云也看了过来,仿佛知道他的箭已经射光,就等着他下马认输了。
郑大郎只觉得自己就像迎面挨了一拳,压在心底的那把邪火终于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他的手上猛地一扯,将那个空了的箭囊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了另一个装满箭支的皮袋这才是他平日里用的箭囊,虽然为了这场比试,他不得不挂上了另外一个,却神使鬼差地并没有把原来用惯的摘下来。
这个箭囊里装的自然不是特制的钝头箭了,而是山寨专门为他打造的利箭,箭头都尖锐无比,寒光闪闪,就如他此刻心底那个冰冷声音他绝不能输,他绝不能输给对岸的那个人
用尽全身的力气,郑大郎再一次拉开了弓弦,两支利箭先后射出,箭头所指,却不再是凌云,而是她坐下的那匹飒露紫。
这一下,便是凌云也是始料未及。此时两人都已靠近石桥,相距比之前更近,箭自然也来得更快。一眼瞥见那箭头上的寒光,凌云的脸色顿时一变,百忙中只能挥鞭击落了直射马腹的那支利箭,同时脚离马镫,向后踢出,险而又险地踢开了射向马身的另一支箭。
然而就在她分心二用,身形不稳之际,那第三支利箭已带着凌厉的风声射了过来,箭尖直指她的心口。
这一箭,当真隐蔽之极却又迅捷无比,纵然以凌云的身手,此时也已无法再行腾挪躲闪,石桥上,所有的观战者都已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就连何潘仁的脸色都变了;郑大当家更是心头一颤,脱口叫了句“大郎”他也太过争强好胜了,如此行事,岂能善了
然而这些惊呼都已无济于事,那支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地扎进了凌云的胸口。凌云的身子一晃,整个人都向后摔去,竟是直接摔落在了马下,激起一阵飞尘。
瞧见这一幕,郑大郎心里不由一松他总算赢了,那个长安小白脸总算没法跟他再耀武扬威了可他为什么并不觉得喜悦,反而有些茫然呢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父亲再次叫了声“大郎”
这一声,几乎是撕心裂肺,他瞬间便是寒毛直立,忙抬眼一看,却见那位原本被他一箭射倒的李三郎不知何时居然已是翻身而起,单膝跪地,抱弓如月,而射出的那只箭已带着风声直奔自己而来
石桥上观战的郑大当家此时已是目眦欲裂凌云摔落在地之后,不过一息的工夫便起了身,手上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张弓,一支箭,她甚至不慌不忙地抬头往桥上看了一眼,这才张弓搭箭,对着郑大郎一箭射了回去,那箭头寒光刺目,分明正是大郎自己最后射出的那支夺命利箭。
心头的悔恨惊恐仿佛巨石当头压下,郑大当家徒劳地往前一伸手,恨不能飞身上去抓住那支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矢飞过石桥,射向了儿子的咽喉;他看着儿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已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见着这一箭就要射中郑大郎的咽喉,突然之间,从石桥的方向一颗弹丸飞射而出,居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那支长箭,将箭头打得方向一转,竟是贴着郑大郎的耳边斜飞了出去。
这一下的变故来得愈发突兀。郑大当家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玄霸已悠然地放下了手里的弹弓,冲着凌云扬了扬眉,朗声笑道“幸不辱命”众人的惊叫声这才再次爆发出来,比之前那一次更是响亮了十倍。
在一片激动无比的喧哗声中,没人注意到,何潘仁早已悄然逼近了郑大当家,此时看了看满身尘土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凌云,再看看满面笑容、丝毫不曾担忧过的玄霸,他不由垂眸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带马往边上走了几步。
凌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翻身上马,来到了郑大当家的跟前。郑大当家的脸色一阵潮红,一阵苍白,到底还是向凌云欠身行礼“多谢三郎手下留情,郑某心服口服。三郎若有用得着郑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李三郎的确是身怀绝技,他那更加年少的兄弟,居然也是射术如神。这帮人绝不可能是寻常的江湖人物,也不可能是为了比武而来就他们父子这样的,认真动起手来,只怕挡不住人家的穿心一箭都怪自己一时贪心,竟落入了对方的縠中。如今他们已当着所有的手下,把里子面子都输了个干干净净,还欠了人家一个不杀之恩,如今除了愿赌服输,还能有什么选择
凌云想了想,直接问道“不知大当家可已选好了能借我一用之人”
郑大当家愣了一下,脱口道“之前为诸位引路的小乙如何”这孩子原就是山寨里专门往各处送信的,论熟悉道路人手,原是没人比他更强,不过这位李三郎难不成还真的要人帮他带路
他转头一瞧,小乙显然听到了这一声,脸上放光地跑了过来,而在人群外,郑大郎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脸色依旧是一片茫然。
郑大当家心头顿时百感交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未免宠溺了些,今日亲眼瞧着他意气用事,却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如何不会气恼悔恨但此时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却又觉得,只要儿子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吃些教训,得些长进,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他瞧着凌云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再次抱手在胸,沉声问道“却不知三郎还有什么见教。”
凌云摇了摇头“见教不敢当。”略一沉吟,她也向郑大当家正色抱手行了一礼。郑大当家心里不由“咚”地一跳,屏息听着她的下文。
凌云的声音平稳干脆,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告辞了”
古代的一步,其实指的是成年男子走两步的距离,一般是五尺,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一米五。
明天估计来不及更了,后天早上更吧,很快就要过这条路上的最后一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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