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下第一(上)(1 / 1)
第十九章天下第一上
百里井陉,一线通行。
从获鹿往西,不过十里就是著名的井陉口。
对于这条闻名天下的太行险道,凌云自是做足了思想准备,不过当真瞧见这条山道的入口了,她还是吃了一惊。她的身边,小鱼更是惊讶得直接叫出了声“这便是井陉口”
在她们眼前不远的地方,是两座形状略显方正的土山,两山之间,有一条平缓的土路蜿蜒而入,看去倒的确是通往群山的唯一孔道。只是那山势并不险峻,入口也并不深远,颜色更是灰扑扑的一片土色实在要形容,大概是,平平无奇
凌云心头不由浮起了和小鱼一模一样的疑问这就是井陉口
那位年轻内侍此时正好走在她们前头,听到小鱼的惊呼,回首笑道“可不就是井陉口不过这里还有个诨名,叫做土门口。从这边看去是不大起眼,总要进去走上一段,回头再瞧,才能看出点意思来。”
小鱼恍然点头“土门口这才对嘛”她依稀记得这位内侍姓刘,见他这如数家珍的模样,忍不住又好奇道“刘中使,敢问一声,您对这边的道路怎会如此熟悉”
年轻内侍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姑娘不必客气,小人原先就住在陇西,少时也常走南闯北,对这边自然不会陌生,不然,咱们王给事也不会让小的跟着跑这一趟了。”说着他也看了看小鱼,“这位姑娘似乎也是惯于在外行走的”
小鱼嘻嘻一笑“刘中使好眼光,不过这边我还是头一回来。”
刘宝笑道“姑娘可是南方人小的还从未去过南边,听说风物与北地全然不同”他显然颇善言谈,见识也广,跟小鱼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聊越是投机。
凌云心里一动,抬头往前看了几眼,只见那位年长些的张内侍也正在和父亲相谈甚欢,心头顿时多了几分明悟,几分佩服
原来这两位内侍还真是在有意交好
不过这位刘内侍也就罢了,那姓张的乃是内侍省给事,位高权重,自来是被人奉承惯了的,这次却不但肯在获鹿等着他们,还坚持要跟他们大队人马一路同行,既不嫌晦气,更不怕麻烦,看他们这模样,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思父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听到了她的疑问,凌云身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低笑“国公的确是好手段”
这声音醇厚舒缓,一听便是何潘仁。
凌云心头一跳,转头看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带马上来,正神色悠然地瞧着前头,目光流转,嘴角含笑,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度。
凌云原本最不喜欢他这副风流自赏的做派,此时看到,心里却不由一松这几日,何潘仁越发沉默,凌云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两人竟是没再说过话,面临着那么多的难题,凌云并不觉得此事有多么要紧,然而此刻瞧着何潘仁变回了熟悉的模样,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眼里已露出了一丝明亮的笑意。
何潘仁却是把这点笑意瞧了个清清楚楚,胸口顿时一窒,停了停才若无其事地低声道“昨日我无意中听驿馆的人说起,郭留守带兵肃清了大驿道之后,盗贼们都被赶回了太行,如今正在山里四处杀人越货,井陉更是步步危机。
“他们还说,眼下似咱们这种大队人马扶棺而行的也就罢了,盗匪们怕打不过,更怕惹上晦气,轻易不会出手;若是国公和内侍们这种十几个人的小队,还都骑着好马的,他们断然不会放过。当时”他往前瞧了一眼,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看着前头那两位内侍的背影,凌云也笑了起来当时这两位自然都在场,因为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母亲说过,内侍们看着骄横,其实比常人更胆小怕死,父亲这一路上想来已下足了工夫,如今再唬上一唬,自然没什么不能如愿的。
何潘仁却是看着李渊的背影,轻轻地吐了口气“国公当真是谋定后动,料事如神”这些手段也就罢了,难的是事发突然,他竟能早早做好准备,让一切安排都能水到渠成,毫无痕迹自己竟是走了眼。
凌云的笑容却不由得蓦然淡了下来,脱口道“不是”不是父亲,父亲自有父亲的手段,但谋定后动、料事如神的,却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翻滚,她知道自己应当沉默,应当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但不知为何,竟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是我母亲。”
这一声轻得近乎耳语,何潘仁却依旧听了个清楚,心头自是一震居然是国公夫人居然是一个月前就已过世的她
难怪,难怪李渊会和之前判若两人,难怪凌云会如此愤怒不平顷刻之间,他便已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的惊讶敬佩惋惜简直难以言表,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的队伍此时早已踏入井陉口,山路很快便曲折着一路往下,道路虽然并不陡峭,却到底一步一步地通向了幽暗的山谷。凌云只觉得心情仿佛也在随着道路一起沉了下去她说这些做什么呢她明明知道,世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难不成还指望毫不知情的何潘仁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就在这沉默之中,何潘仁突然笑了起来“三娘,你往回看看。”
往回看凌云一愣之下,到底还是回过了头去。却见往下走了一段之后,身边的山峰仿佛都变得高大了许多,如断壁般或远或近地矗立在小路的四周,也遮住了周围的天光;而刚才还平淡无奇的山口,此时看去,竟像一扇明亮的门窗,远远地坐落在山道的尽头。
井陉山,原来说的是山势如井,而井陉口,自然就是那小小的井口
不远处,小鱼声音欢快地响了起来“难怪说这地方要往里走上一段,回头去看,才能看出意思来,这么看,果然是有趣得很”
凌云不由也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何潘仁微笑道“可不是么,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原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也不会变成我们想要的模样。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走远一些,回头再看,或许就能看出不同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凌云疑惑地看向了他。
何潘仁却依然神色随意“其实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公道可言,你们中原人对女子固然格外苛刻,对我们胡人,对商贾,难不成就很公道了我们粟特人,历来势利无比,对穷汉弱女又有多少公道可言只要还在世道里,一个人,纵有通天彻地的本事,终究挣不开世道设下的大网。”
“你看,就像这口井,只要你还在这井里,抬头去看,自然处处都是铜墙铁壁,一日不跳将出去,一日就不得不困守其间。”
是啊,母亲的这一生,可不就像困在一口深深的井里么而自己,似乎也在一步步地走向越来越狭小的地方凌云只觉得心头震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要怎样,才能跳出这口井”
何潘仁轻轻摇了摇头“要怎么做不,其实也不要做什么,只要什么都不要了,自然便能跳出去了。”
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他的笑容变得悲悯而苍然“不过你是做不到的你,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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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晚上才能回北京,8号会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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