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隆冬,北风凛冽,大树在狂风中摇晃,树枝发出吱呀声,狂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在天空中打着转儿,又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很快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从远处看,地上好像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
此时周家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周满青家敞着大门,堂屋门口冷风灌进屋内,冻得人瑟瑟发抖,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男子正焦急地看着屋外,一瘸一拐地踱着步。
他身后周家众人穿着棉袄坐在椅子上等候,冷风灌进来,周大嫂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又紧了紧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不那么冷。
东屋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嚷声,从一开始的哼哼唧唧,到现在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快要撑不住似的。
“大哥怎么还没来啊?”周三郎有些发急,禁不住抱怨。
周大嫂翻了个白眼,实在没忍住,嘲讽地看了眼他的腿,“嫌慢?你怎么不自己去请,反倒叫你大哥去。”
冰天雪地,外头风又那么大,他男人只穿着一件薄棉袄,棉鞋容易进水,鞋底又滑,踩着厚厚积雪走那么远的路,指不定冻得直打哆嗦,更有甚会摔一跤,就为了替三弟家找稳婆过来接生。偏偏正主丝毫不感恩,还嫌他慢,当真不识好歹。
周三郎急得直跺脚,“早知道大哥这么慢,我就自己去了。”
周婆子瞪了大儿媳一眼,不悦道,“你安得什么心,明知道三郎腿脚不好,你还说这戳人心的话。”
周大嫂不敢跟婆婆呛声,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发也发不出,只能赌气地别过脸,暗自诅咒老三这次生的还是个女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周大郎那标志姓的大嗓门,“爹,娘,三弟,稳婆请来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周大郎就搀扶着一个年约半百的老太太进了院子。
这老太太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冻得嘴唇都紫了,进了院子,直吸溜鼻涕,四下看了看,“人呢?”
周三郎一瘸一拐出了堂屋,忙不迭请稳婆进东屋。
东屋是产房,他媳妇此时正叫得撕心裂肺,房间里周二嫂正握着她的手在给她打气。
稳婆将其他人都轰了出去。
稳婆到底是接生惯了,镇定自若问道,“热水烧了吗?”
周二嫂忙不迭点头,“早就烧好了。”
稳婆捂着已经饿得干瘪的肚子,有气无力道,“快去给她下碗面。瞧她都饿成什么样了。没有力气,怎么生啊。”
周二嫂忙不迭跑去灶房下面。
江舒涵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老脸趴在她眼前,随即下面一阵钻心的疼,而后她整个人就像裂开了似的。
稳婆伸手在下面摸了摸,老神在在坐在边上,“不急。才开了四指。你先吃碗面填填肚子吧。”
周二嫂很快下好面,双手捧着面碗小心翼翼端进来,面条里面还卧了一颗鸡蛋。
江舒涵接过,肚子很饿,偏偏下面又一抽一抽疼得厉害。
周二嫂端完面,就杵在边上等着拿空碗。
稳婆见此,嗔了她一眼,“我的呢?我饿着肚子怎么给她接生,你懂不懂规矩啊?”
周二嫂被骂,有点发懵,她很想问,不都是接完生再吃面吗?怎么还没接生就吃上了?
可她到底不敢问,又回了灶房下了一碗面。
吃饱喝足,肚里有了粮食,稳婆心情也好点了。
这是江舒涵头一次生孩子,哪怕原身生过三个女儿,产道比较宽,这个孩子生得比较顺畅,但生孩子这种滋味,还是让她痛苦万分。
那是一种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痛。
曾经有人将痛感分级。一级是蚊子叮咬的痛,五级是抽巴掌,十级是肢体残疾,那十二级就是母亲分娩时的痛。
她之前看医书只知道很痛,但是轻飘飘的文字根本无法表达这种痛。
生完孩子,江舒涵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
当稳婆遗憾地告诉她,生的又是女儿时。江舒涵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躺着听对方摆布。
稳婆将孩子包好,放在江舒涵身边,让她曲起双腿,将她下面清理干净,而后走出去报喜。
古代重男轻女,生儿子得的喜钱几乎是生女儿的好几倍。
稳婆顶着大雪大老远跑来,鞋子都湿了一双,辛辛苦苦为她接生,却只得了五个铜板,再回来时,脸拉得老长。
她到灶房让周二嫂再给她下一碗面条。
周二嫂有些忐忑,“可您刚刚不是已经吃了吗?”
稳婆怒火中烧,白了她一眼,“那是生之前。你们去我家请我的时候,我家正准备吃饭。被你们叫过来,没有力气我怎么接生。现在接完生,你们就不管饭了?”
周二嫂嘴笨,说不过她。可稳婆说得也没错。
接生管饭,到哪都是这个规矩。说破大天,也得这么干。
周二嫂忙不迭跑去灶房下面。
稳婆露出满意之色。虽然赏钱少,可好歹她填饱肚子了。吃完这碗面,明天都不用再吃饭了。
她拿起筷子吭哧吭哧吃个不停。
吃完后,她将碗一推嘴一抹,就要离开。
却不想隔壁传来江舒涵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稳婆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跑进去。
周二嫂也是唬了一跳,想进去却又不敢,只能站在灶房门口听隔壁动静。
东屋里,稳婆急急忙忙进去,以为江舒涵要不好了。要知道产后大出血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江舒涵要是出了啥事,以后谁还敢请她接生啊。都得跑到她死对头那边去。
稳婆坐到床沿,掀开被子就要查看情况,江舒涵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点东西,“稳婆,我找你有点事。”
稳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只见里面有一角碎银子,非常小,大概只有半两重。
可这也是银子啊。她给人接生有二十多年了,还是头一回收到银子。
她激动得一颗心差点扑通跳出来,下意识将碎银放进嘴里咬,是软的,她眼睛一亮,忙不迭将银子揣回怀里,“啥事,你说。”
江舒涵招手示意稳婆靠近,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交待一通。
稳婆大惊,这是不过了,还是咋地,竟然让她传这话。
江舒涵见她脸上颇为不赞同,又添了把火,“要是事情办成,十日后,我再付你一半银子。”
稳婆眼底迸发一丝惊喜。别看周家好像不咋地,可她家比周家还穷,全家十几口,只靠着五亩田过活。今年全府都遭灾,颗粒无收,她家存粮已经全部吃完,家里已经断了炊,孙子饿得嗷嗷待哺。有了这些银子,起码能让她家度过这个寒冬。
再说了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撒点小谎而已,有什么好为难的。
稳婆朝江舒涵重重点了下头,“好。这事交给我。你好好养身子就是。”
稳婆抱着孩子出了东屋。
江舒涵看着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她嫁的这户人家在整个周家村日子过得尚算不错。
十年前,周三郎与大哥一块去外县做生意,半道上被土匪打劫,瘸了一条腿。
原本跟他定亲的人家悔了婚,周老头和周婆子便花了十两银子买下原身给他当媳妇。
说起来,原身刚出生时,母亲就死了,村里人都传她克母。江父对她非打即骂,尤其是在江父又娶了后娘后,越发变本加厉。
在这样的环境下,原身非常自卑。嫁给周三郎后,她自轻自贱,对周三郎千依百顺,立志要给周三郎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前世,在两年后,原身确实生下了儿子。对这个难得求来的儿子,原身及周三郎自是千娇百宠。明明是农家孩子,却养得比大户人家的少爷还要娇贵。四岁了,还没下过地,八岁了还不会自己吃饭。
没过多久,周三郎去南边做生意,一去不回,周大郎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周家因此沦为贫户。周家就此分家,周婆子和周老头担心原身守不住,选择跟原身一块生活。偏偏老两口身子骨不好,经常生病,为了替他们买药治病,原身将大女儿卖进一户人家当童养媳,将二女儿卖给阉人,将三女儿卖进青楼。
后来儿子被土匪抢走,落草为寇。土匪死后,原身儿子被推上土匪头子的宝座,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原身送走公婆,哪怕有许多男人倾心于她,可她坚持为周三郎守寡,原身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十八年后找到儿子,用自己的爱感化了他,原身儿子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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