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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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纸包里拿出一个蜜饯,递到殷逸川嘴边“来,吃一个蜜饯。”

殷逸川乖顺地张大口,吃下蜜饯。

“甜吗”蔚执风问道。

“甜”殷逸川点点头“我还要吃”

“乖,先喝药。”蔚执风再一勺药送到殷逸川嘴边“喝一口再吃蜜饯。”

“好。”殷逸川笑着点头。

近看着蔚执风那温柔如水的眉眼,殷逸川突然感觉一切都豁然开朗。

曾经的纠结、曾经的彷徨、曾经的不安、曾经的痛苦挣扎,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了。

既然你已经站在了雪山之巅,既然你已入了无路可退的绝境,那便一道堕落吧,哪怕下一步是万丈深渊。

蔚执风,这一条绝路,我陪你走到底。

扁舟子的药见效很快,只休息了一夜,殷逸川中毒的症状就见好了。虽然四肢骨头仍有些隐隐作痛,还没办法即刻启程上路,但比刚中毒时的痛不欲生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这一夜,蔚执风始终陪在床榻前,而殷逸川几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正正经经过了一把被人伺候的大少爷生活,啊不对,是被神伺候。

到了第二天傍晚,殷逸川感到周身的疼痛已经缓解许多,便将扁舟子叫来了屋里,他们出使酆都分秒必争,如今已经因负伤有了些许耽搁,有些事,必须要即刻谋划起来了。

殷逸川背靠着软枕坐在榻上,蔚执风坐在床边,扁舟子在桌案边坐定。

“扁舟子,既然你已说了是来投奔于我,那我们也该开诚布公吧”殷逸川直接道“可否跟我们说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来自何方为何会在鬼门关又来投奔我做什么”

“这是自然。”扁舟子点头道,开始讲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我来冥界三百余年,也曾游历五阴,最后在酆都定居下来,在酆都王城之中开了一家药房,靠治病卖药营生。”

“你生活在酆都”殷逸川问道。

“是。”扁舟子点点头。

“可有家人”殷逸川问道。

扁舟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神情“曾经有。”

“曾经”殷逸川一愣。

“十年前,我曾经有妻子和两岁儿子,只是”扁舟子的声音有了些哽咽“当今北阴天子继位之后,曾要求其他四阴每年进贡鬼童子以滋养阴血,此事二位当知吧”

殷逸川和蔚执风都点点头,这件事他们曾在初入鬼门关之时,听苍岐说过。

扁舟子低声道“我的儿子,被人偷了去,做了贡品。”

“什么”殷逸川一惊。

扁舟子侧过头,看向窗外,声音似是来自过去,空灵而悠远“我永远都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我和妻子在深夜醒来,看到一个黑影抱着我们的儿子逃走。我在大雪中穿着单衣追出去十几里地,最终还是给追丢了。”

“可你怎么知道孩子是被做了贡品”殷逸川问道“兴许是哪一家没孩子的父母,一时蒙了心,偷一个孩子自己来养呢”

“因为后来我们查到了。”扁舟子道“我修冥五百年,好歹是有些道行的,但却没能追上那贼子,可见那贼人亦是个高手。我寻着他一路留下的痕迹,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人,在番冢找到的。”

“番冢”殷逸川一愣“这么远那人从番冢跑来酆都偷孩子”

“因为只有酆都不必进贡,所以也只有酆都的鬼童子最多。”扁舟子道“他告诉我,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偷了我的儿子替代的。”

听到这里,殷逸川不禁想起苍岐曾说过,有一些父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去凡间作祟偷人间的孩子,而扁舟子便是遇上了来冥界偷孩子的。

扁舟子的眼眶微红,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待我查到时,那一年番冢的进贡已经结束,而我的儿子已经”

说到此处,扁舟子再也说不下去,似是强压下悲痛,转而道“那偷我儿子的贼人跪在我面前,说他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可以杀了他报复,只要别伤害他的家人。”

“那你动手了吗”殷逸川轻声问道。

“没有。”扁舟子无力地摇摇头“我下不去手,我恨他,恨他杀了我儿子。可若易地而处,若换做我的儿子要被送去做贡品,我却不知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来。同样身为父母,我没办法下手杀他。而且即便我杀了他又如何,我的孩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后来呢”蔚执风问道。

“后来,我独自回到酆都。”扁舟子闭上眼“我妻子知道了真相,大哭了三天,便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没去找过她吗”殷逸川问道。

扁舟子苦涩一笑“我有何面目去找她我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也无法为我们的孩子报仇。而在这样的帝王、这样世道下,我又拿什么去保证能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片刻的寂静,这样的悲剧,不是那贼人的错,不是扁舟子的错,只是这世道、这当权者的错,却要他们这些贫苦百姓用血肉去偿。

殷逸川恍然想起了月沉江中那千百水鬼,他们沉江为鬼,他们常年作祟,他们拉更多亡魂堕入深渊,两岸的百姓对他们怨恨不已,可那又何曾是他们的错他们何尝不想安稳度日何尝不想只做渡河之人,又有哪一个,想做那水底冤魂

只是这问题,没人能给他们答案。

那唯一能回答的,坐在那天子之位上,何曾能听到遥遥南阴,月沉江中,那一声声哀嚎恸哭

殷逸川转头看向身侧之人,他忽然懂了扁舟子对于度尘君的执著。因为只有蔚执风是从那高高在上的三清天上下凡而来,是真真走过黄泉路,渡过忘川水,见过烛龙之昼夜,品过霸下之雨雪的,只有他,能真真正正看到冥界疾苦,有心亦有力挽救这千万众生。

沉默半晌,殷逸川问道“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我独自经营着医馆,生意也不怎么好。”扁舟子回忆道“再后来,五阴之乱爆发起来,许多郎中都被征调到云隐前线去了。我为了躲避征兵,关了医馆,离开酆都,做了个江湖游医。”

“你的孩子死于北阴天子之手,你为何不趁机去战场加入番冢之军北伐征战酆都,也可为自己无辜死去的儿子报仇。”殷逸川思索道。

“番冢与酆都又有何区别”扁舟子冷冷一笑“当年北阴天子向其余四阴要求进贡,只有鬼门关与浮壁抗争过,无常殿和坐忘宫因此遭难被毁。但番冢和云隐的进贡,可是每年都未曾有过缺漏,他们且不会保护自己的子民,又有什么资格去讨伐他国更何况,我的孩子便是被番冢之人掳去做的替身,我怎能为番冢效力”

“那鬼门关和浮壁呢”蔚执风问道“可曾想过去为东阴和南阴鬼帝效力”

“这我倒是想过,但南阴鬼帝传闻是一位只贪恋诗酒的无为之主,为这样的君主效力,不知何时才有复仇的可能。”扁舟子道“我便来了鬼门关,却未曾想,还未能入无常殿,便目睹了东阴鬼帝的惨剧。”

“你看到了”殷逸川一愣。

“那一日,鬼门关王城之中谁还没看到呢”扁舟子的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惊恐之色,似是只是回忆起那场景都会让人不寒而栗“无常殿的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整座城的上空都被火光照亮,白昼连着白夜,那场景,终身难忘。”

扁舟子停顿片刻,打了个冷颤,似是竭力让自己不要再记起那场景。

“再之后,就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酆都传来了度尘君将和公子共赴酆都的消息。”扁舟子继续道“那时候我便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你把自己的全部赌注都押在我的身上”殷逸川道。

“是。”扁舟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怕输得一无所有吗”殷逸川轻声问道。

扁舟子张开双臂,笑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输的吗”

听到这一句,殷逸川和蔚执风不由地对视一眼。

殷逸川笑着点点头“那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一类人呢。”

“确实。”蔚执风笑道“同行于绝路之上。”

殷逸川从床上小心翼翼地走下床,蔚执风在一旁扶着。殷逸川走到扁舟子面前,扁舟子立刻站起身,两人站立对视着。

“扁舟子。”殷逸川道。

“在。”扁舟子拱手应声。

“从今儿起,你便是本公子的人了。”殷逸川道“生是哦对,你已经死了。那就是死是本公子的鬼,转世也是本公子的人。”

“在下扁舟子,愿誓死追随公子。”扁舟子作势便要下跪,被殷逸川扶住制止。

“你我之间,不是主仆,是朋友。”殷逸川道“你不必跪我,”

扁舟子感激一笑。

殷逸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示意扁舟子也坐下,继续道“既然你亲历了酆都侵入鬼门关之事,那我们可有许多事要问你了。”

“公子尽可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扁舟子立刻道。

“当日领兵入侵鬼门关斩杀苍岐的,可是酆都第一鬼将薄照”殷逸川问道。

“正是。”扁舟子道。

“无常殿既然烧了,薄照如今在何处居住”殷逸川道。

“他领兵在无常殿废墟周围驻扎。”扁舟子道。

“至今仍住在营帐之中,未曾搬入客栈或府邸”殷逸川问道。

“未曾。”扁舟子道。

殷逸川与蔚执风对视一眼,喃喃道“看来薄照并无长久停留之意。”

扁舟子点点头“鬼门关中百姓都在猜测,薄照是在等东阴新鬼帝继任,之后便会回北阴。毕竟他可是酆都第一鬼将,北阴天子抗击番冢北伐来兵可离不得他。”

“既然如此”殷逸川思索道“那就要谋划谋划了。”

“谋划什么”扁舟子好奇地问。

“让那位第一鬼将离开营帐,找个府邸住下啊。”殷逸川道。

扁舟子一愣,不解问道“为何要如此啊”

殷逸川露出邪邪一笑“这样才能让远在酆都的那位北阴天子心中生疑,担心手下的这位德高望重的鬼将,会自立为王啊。”

小川川终于想开了,两人终于要并肩一起走啦撒花撒花

感谢神助攻扁舟子

小川川要开始动脑筋搞薄照了,先为可怜的薄将军默哀三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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