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之吻(1 / 2)
卷五北阴酆都
第二十七章风之吻
冥界。
北阴酆都,世味居客栈。
“现在的你,就好像蛊毒,只一眼,便在劫难逃。”
蔚执风将殷逸川紧紧地抱在怀里,长袖盖着殷逸川的面庞,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殷逸川,我们不要在冥界了,好不好我带你回三清天,好不好我们找一处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千年万年,我守着你,好不好”
一霎那,殷逸川只觉得心脏剧烈地一颤,他懂了。
此时此刻的蔚执风,与当初在醉梅园中的自己,想得一模一样想要带对方离开,想要只一个人守着他,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见,不想让其他任何人觊觎,甚至想要把那些看见过他的眼珠子通通挖出来,让这世间只有自己的目光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目光也只能看向自己。
这般近乎病态的独占欲,原来不止自己有,蔚执风也有。
想到这里,殷逸川胸腔里那只饕餮凶兽快乐地咆哮起来。
是了,我们都一样。
即便是来自于永昼的三清天,在这阴暗的占有欲上,蔚执风竟与他一样。
在青色长袖遮掩下,殷逸川嘴角不自觉地挽起,笑得宛若滴血的曼珠沙华。
“蔚执风。”安抚地拍着蔚执风的背,殷逸川轻声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不回寒川,你也不要回三清天了,我们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千年万年守着彼此,好不好”
在这样的安抚下,缓缓地缓缓地,蔚执风终于松开紧抱殷逸川的手。将盖在殷逸川头上长袖抽离开,与他面对面静静对视。
良久,蔚执风脸上绽放一个温柔而满足的笑,轻道一声“好。”
这一声“好”轻轻的,却似是掷地有声。
君子一诺,一旦许下,便是永生永世。
另一边,被莫名其妙推出门去的扁舟子,在走廊里正第一千三百八十四次检讨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房门打开,蔚执风与殷逸川并肩走了出来。
看着扁舟子有几分仓皇的神色,殷逸川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走吧,去寒衣节。”
殷逸川的话听上去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蔚执风也神色如常,看来自己方才莫名其妙地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两位,却莫名其妙地被原谅了。扁舟子耸耸肩,也不再去计较这件事。
三人一同启程,开启这一夜的算计、争斗、与狂欢。
三人走出世味居,只见一辆朴素却精致的马车正等在门口。
殷逸川上前,撩起马车车帘,看到四皇子魁颂正安坐其中。
“魁兄。”殷逸川对魁颂作揖,继而改口道“啊不行,今日出门“魁”姓太招人耳目,叫四公子可好”
魁颂似是愣住,呆呆地看着殷逸川,木头一样地点头道“好。”
待殷逸川笑着坐上马车,魁颂似是这才反应过来,不再直勾勾地看向殷逸川,却似乎有些无措,眼睛不知往哪里摆。
蔚执风随即上车,毫不客气地坐在殷逸川和魁颂中间。而扁舟子则骑上马,跟随在马车身边,加上魁颂所带来的侍卫和随从,一小队人启程往王城中心进发。
马车之上,三人一时无话,只有魁颂的目光又悄悄回到了殷逸川身上。
“咳咳。”坐在中间蔚执风轻咳出声,魁颂赶紧将视线尴尬地收回来。
“抱歉,真是失礼了。”魁颂道“只是殷公子今天的这一身,真的是太好看了,我我不自觉就看呆了,还望殷公子不要介意。”
魁颂说话倒也真诚,让殷逸川也无法真的生他的气,也没说什么,但笑笑作罢。
只是蔚执风仍旧黑着脸,看样子是真的有几分吃醋了。
殷逸川既无奈,又不禁有几分窃喜。借着铺陈在坐垫上的狐皮大氅的遮掩,殷逸川暗暗地将手伸过去,握住蔚执风的手,蔚执风这才渐渐将面色恢复如常。
“殷公子此次打扮得如此出挑,可是要参与寒衣节的选美吗”魁颂开口问道。
“选美还有此等趣事吗”殷逸川佯装不知,笑道“我今天穿着一身,只是过节讨个好彩头罢了。说到底,这衣服还是蔚执风买给我的,总压在箱子底下,没有什么机会穿。这一次借着过节拿出来穿穿,只怕再久就要发霉了。”
“原来如此,那度尘君还真是好眼力,这衣服当真符合殷公子的气质呢。”魁颂不知为何,笑得似乎有几分勉强。
“是吗多谢四殿下谬赞。”蔚执风倒是承认得干净利索。
“不知方才四公子所提及的寒衣节选美是何传统啊”殷逸川故意摆出疑惑的神情,问着魁颂。
魁颂似有几分无奈,摇头道“不过是酆都富家子弟玩的无聊游戏罢了,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哦,是吗”殷逸川淡淡应道,也没继续再追问下去。看来魁颂与他们两人相同,对于酆都的这种富人游戏都并不赞同,倒算是一种志同道合。
车子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停了下来。
“公子,前面人太多,马车无法行进了。”扁舟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看来是到了人群集聚之地,大家都在街赏灯游走,车马无法通行。马车上三人便下来,一道步行。
此时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来,殷逸川还是第一次在冥界看到这般热闹的场景,即便浮壁王城亦是热闹非凡,但毕竟只是日常景象。而此处正值寒衣佳节,有赏灯的、杂耍的、吆喝卖货的、猜拳斗酒的、吟诗作赋的、吹拉弹唱的殷逸川从小到大就未出过寒川,枯桑镇毕竟是小地方,即便是元宵佳节也未曾有过这般热闹景象。
在凡间未曾见识到的热闹,到冥界反倒是经历了一番颇具生气的喧嚣,殷逸川心下不禁觉得有趣,不知是该感到三生有幸,还是自卑自怜。
此时街上来来往往的,多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小姐,也正如扁舟子所说,凡是刻意走在人群当中醒目位置的,必然是身着花样繁复、设计独特、色彩艳丽的新制衣裳的年轻男女。此处虽没有一个平台供他们展现,但这一副副花枝招展的模样,倒是一刻不肯放松,一个个活像开了屏的孔雀,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身上的华服。
当然,殷逸川也知道,此时的自己亦是别人眼中的花孔雀。饶是有几分无奈,但毕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纵是被人当做了孔雀,也不得已要在此开屏一晚了。
行走在闹市之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便是脑中仍旧反复推敲着关于今夜的诸多谋算,殷逸川也不自主地开始享受起这得之不易的日常与亲切来。目不暇接地看着花样繁多的小吃、精致有趣的工艺品以及设计精巧的花灯,眼神中闪烁着浓郁的兴致。
“殷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看着殷逸川的神色,魁颂开口道“我酆都各色美食,可是驰名五阴呢,要不要尝一尝”
“哦,是吗都有什么呀”殷逸川说这话,一半是迎合魁颂,却也有一半是真的感兴趣。
自打进入冥界以来,他们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各处王城中战战兢兢地面对权谋斗争。哪有什么心思去品尝在地美食而在今日这般融洽的气氛之下,让殷逸川也生出一点兴致来。只是片刻,哪怕只是片刻,且叫他享受当下。
“要说我酆都最有名的美食,当然是那个。”魁颂笑着指向一处。
顺着魁颂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摊位上大大的招牌,上书五个大字黯然汤。
“此汤乃是由酆都极北之地,一种名为极地椒的辛辣食材熬制而成。入口鲜香麻辣,火热之气可暖肠胃,尤其是在冬天喝来最是畅快,二位一定要尝一尝。”魁颂力荐着。
殷逸川不禁有几分雀跃,他自小便喜食辛辣之物,只是身为一家奴仆,吃什么从来由不得自己决定。只有秦方泽知道他的喜好,会利用一家少主的身份时不时地要厨房做些辛辣食物,以至于到现在秦家主仆都以为秦方泽是个爱吃辣的。只有殷逸川知道,秦方泽其实闻到辣气都会流泪,只是为了他,才每次饭桌上强撑着把那辣物就着水灌下去罢了。
想到这里,殷逸川不禁又有几分伤感,也不知在浮壁坐忘宫中的秦方泽,此时过得好不好,他那个大少爷的脾气有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是否健康,是否安好。
“怎么了”察觉到殷逸川神色异样,蔚执风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殷逸川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我们去尝一尝吧,看看那汤是不是当真能叫人黯然。”
一行人来到那小摊贩面前,魁颂拿出一叠冥币,对那老板道“麻烦您来四碗汤。”
说完,魁颂转头对扁舟子说“你也尝尝。”
“不用了不用了。”扁舟子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酆都人,喝过这汤,也不甚爱吃辣,真的不用了。”
看到扁舟子那眼神,殷逸川猜想这汤可能真是辛辣至极,让即便扁舟子这样的本地人也吃不惯,心下便更加期待了。
老板利落地呈了三碗汤,交给他们三人。
魁颂一大口灌下去,脸色立刻就辣红了,但却不忘大笑着喊一句“舒爽”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味道。
殷逸川看着那红底的汤火,像极了寒川冬日里,秦家围坐吃的火锅汤底。小心地尝了一口,果然如魁颂所言,满口的辛香麻辣,确实不失为冬日里御寒的佳肴。只是待他再多喝两口,便感觉嘴唇和胃里都热乎乎的,即便嗜辣如他,也不得不说承认这汤确实够辣。想想若是秦方泽在这里,怕是只闻到味道就要哭了。
想到这里,殷逸川抬头看向蔚执风,毕竟对方怎么着也不像是能吃辣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这汤的辣气。
然而,殷逸川却发现蔚执风依旧面色如常,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地喝着汤,就连唇色亦是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一毫在吃辣的模样,就好像那咽下去的都是白水罢了。
“蔚执风。”殷逸川问道“你这么能吃辣吗”
蔚执风停下动作,看看殷逸川,又看看手里的黯然汤,开口道“这汤是辣的吗”
听到蔚执风的话,殷逸川着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了,蔚执风的道行是可以屏蔽五感的,他恐怕根本不知道“辣”是什么滋味。
“你连吃东西也要屏蔽五感吗”殷逸川愣愣地问。
“嗯。”蔚执风点点头。
“可为什么啊”殷逸川不解。
“不是刻意为之。”蔚执风笑笑“只是多年修行养成的习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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