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忆往昔鲜妍,叹明镜白发(2 / 2)
她不能辜负自己对白泽的一片深情。
“你害死了我二哥。”
尉迟烨神色变了。
乔羽飒淡淡的笑了,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老天如何安排那是他的事,她要做的,是她的事。
她慢慢的收回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呵着气,语气不澜不惊:“逼疯了我大哥,害死了我弟弟,害的乔家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后来我为了复仇迷惑你,差点便毁了你百年的江山,杀了你的孩儿,逼疯逼死了许多个爱你的妃嫔,最终还害的那个对我至死相随的人魂飞魄散。”
乔羽飒转过头去,对上他的眼睛:“烨郎,这样的我们,怎么在一起?”
天空中忽然慢慢的飘落下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手上丝丝的凉。
尉迟烨定定的瞧着她,眼中的光芒瞬息万变,薄薄的唇紧抿着,忽然就微微地笑了:“我为你在夜空中放过千盏孔明灯,与你一同放过纸鸢,在春日金黄的花田里飞翔,你为我做过我从未吃过的长寿面,为我缝骨疗伤,在千军万马前救过我的命。”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
“羽飒,我们之间,不止有仇恨和算计,也有过那么些美丽的,这么些年来,你心里无非是有执念罢了,若是可以,你为何不放下执念,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呢?你瞧,”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那细碎的莹白在他掌心慢慢的融化,“雪化了,便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融化的雪水,终究会洗干净所有东西,那些污脏,尘埃,统统不见了。”
他将她冰凉的手扣在自己的掌心,一双眼睛满是希冀的看着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一生的时间,这几千年来,你孤寂得太久,身边只有一个白泽,如此望着他千年不变的容颜到老,我与他不同,我也会变老,和你一同,长了皱纹,花白了头发,眼神模糊,手脚僵硬……”
乔羽飒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放进自己的斗篷中,轻声道:“可是只要有他在,我便不觉得孤寂了。”
其实她也只是寻常凡世的女子,所求不过是嫁人安平亲朋如意,寻得一寻常男子相濡以沫相伴到老,在时光的洪流中细品平淡的红尘,只是宿命兜转,她不是红尘之间的寻常女子,手臂上隐隐的莹绿色光芒,便禁锢住了她的前世今生,千年的记忆在洪荒之间变作了镶入魂魄的牢笼。
不过是一柄轻如鸿毛的苗刀,注定让她背负了她背负不了的重。
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朋友,只是他们却是因她背负的东西,不得善终,而她却依旧好生生的站在这里,苟且偷生。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雪天路难行,加之雪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虽有沿途城镇官员安排迎接御驾,脚程却依旧是慢了下来,尉迟烨离开帝城时日已长,虽有太师尚书们监国,毕竟国事繁琐,便又是不计安排,时时的宿在荒郊野外。
乔羽飒随军已久,只是尉迟烨对她多加照顾,虽然不敢见寒气,却也勉强跟得上。
已是三月,这日却是大雪纷飞,回军行至肆栗山,翻过肆栗山,便可隐隐的望见玉池山的轮廓了,最多是两日的路程,便进入到了帝城管辖之内,近卫们隐隐的便兴奋了起来,离家这么久,算是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妻儿。
乔羽飒却是微微地有些恍然。
曙安城于她来说,更像是前世。
她曾在那里长大,在那里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大哥娶了别人,在那里陪着二哥练剑,跟着三哥弹琴,抱着弟弟们睡在梨花树下。
然后看着所有幻灭,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变成一个满心算计的女人。
那乔家老宅,如今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时至傍晚,那雪下得是愈发的大了,肆栗山又是素有湖城之山之称,一面山壁光滑如镜,又面临着绝壁,另一面崎岖辗转,极是难行,好在尉迟烨还是留了大部分军士戍守西南,只带了近卫回城,左右不过二三百人,倒也不那般拖延。
尉迟烨望了望天色,实在是有些阴沉,便早早的安排人安营扎寨,近卫们支起铜锅,用雪水煮着风干的鹿肉,不一会儿空气中便飘起了香气。
乔羽飒早就冻得手脚冰凉,在尉迟烨的帐中偷了一囊子的烧酒,灌下一大口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那些个近卫见了她偷偷喝酒倒也是装作没有瞧见,毕竟尉迟烨一路上对她的照应是谁都瞧得出来的,还有个极有颜色的给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糜来,她便就着肉糜,竟是将那一囊子烧酒喝了个干净。
这烧酒本来就酿造粗糙,不过是军营之中用来驱寒的,入口烈辣后劲又猛,她这么一囊子下去,便有些晕晕然了,于是便钻回自己的营帐中睡觉,躺了一会儿便又觉得寒气上渗,便又将爹爹寄过来的狼王皮斗篷盖在身上,不刻时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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