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花前淡描眉(2 / 2)
风雪渐平。
白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乔羽飒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瘦骨嶙峋的身体撑着个巨大的肚子,只走两步就会腰痛不止,好像是越接近临盆之期,她心里越是脆弱,以往还能背着人哭,但是这个时候,有时候就是对着白泽,也能怔怔的留下眼泪来,近几日阳光正好,永春谷内一片明亮宽敞,乔羽飒却也连人都瞧不清,全靠听着脚步声才能分辨出走近的人,乔宇澈陪在她身边,什么也不多说,连劝慰她宽心的话也不曾有半句。
这一日永春谷上方的天空极好,竟是纯净的湛蓝之色,乔羽飒坐在窗前发呆,就听见床铺上一阵轻微的动静,回过头去,照旧是什么都看不清,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床上的人呼吸略重了些,迟疑的开口道:“白泽?”
那动静更大了,好像是有人挣扎着起身,乔羽飒上前扶住白泽,果然一双冰凉的手便搭在了她的手中,白泽看着她一对几乎已经废掉的眼睛,一开口声音嘶哑的几乎让她没有认出来。
“飒飒的眼睛怎么了?”
乔羽飒连忙垂下眼皮:“没事,”又柔声问道,“外面大概快要开春了,这几日我见飞鸟成群,羽翼之上也不见雪痕,想来宿海的桃花也该开了,白泽快些好起来,我们一同回去。”
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用力便觉得浑身卸力,这时候竟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有些不济,听得乔羽飒这话,也明白她眼睛定然是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是微微一笑:“好,过两日我能下床了,就带你回宿海。”
第二日清晨,乔羽飒推开窗子的时候,竟然在空气中隐约闻到一丝桃花的香气。
不禁愣了一下,却听见身后衣袍摩擦之声细碎作响,白泽的声音淡淡响起:“你不是说要看桃花么?宿海太远,怕是赶不回去了,昨日我便瞧着山坡上的花树似有开花之意,果然只一晚上,这花就全都开了。”
白泽将那件斗篷盖在她的肩头,伸手拉了她出去。
出门走了只百余步,那桃花的香气果然浓烈了起来,乔羽飒看不真切,却是知道这山坡之上原本便是有几十株的桃花树,虽然在永春谷之中,但是外面落花,它也落花,外面开花,它也开花,走的近了,便能隐约看到一簇簇的粉红在眼前,乔羽飒牵着白泽的手,语声略微遗憾:“可是我眼睛不好,看的不大清楚啦。”
话音刚落,便觉得白泽那只牵着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腰间,身体一轻,又是一落,那粉红便近在眼前,她转脸努力瞧了瞧,大概猜得到,白泽是带着她上了树。
“你小时候就喜欢爬树。”
白泽今天精神似乎是好了很多,声音都清朗了些,混合着清爽的风送到她的耳边,“宿海边的桃花开的茂盛,你自己偷偷爬树藏在里面,经常教我找不到,有时候就躺在树枝上睡着,从树上掉下来也不知道的。”
乔羽飒在树干上坐下来了,摸索着摘了一朵插在自己发间,微笑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棵树上的,偏偏那个时候我贪玩,你一下子就找到我了,我心里不痛快,就和你闹,闹得以后我只要藏起来,你就装作找不到我,我在树上睡着,就是知道你一定在旁边等着,所以我从来都不担心会从树上掉下来。”
她侧脸对着白泽的方向,微微一笑:“郎君,你瞧我好不好看?”
白泽半晌无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中竟是微微带了鼻音:“好看,我的飒飒,是最好看的。”
乔羽飒微微一笑,很是满足的靠在他的肩头,叹了口气:“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郎君,那个时候你说,要娶我的,就算是我鹤发鸡皮也定然不嫌弃我,只是我魂魄太弱,过不了多久就会附刀重生,原本想着,这一世我定要瞧瞧,你会不会真如当年说的那样,到我老的不能再老的时候也不嫌弃我难看,看来是不成了,只怕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白泽扣住她的手没有说话,呼吸声却是渐渐粗重了起来,乔羽飒眯了眯眼,好像那些盛开的桃花在瞬间变得清晰了些,她用力看了看,觉得果真是没有宿海的开的热闹,但是这般,倒也足够了,于是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白泽举起手慢慢的拂过她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缕湿意,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轻声道:“飒飒,我带了青雀头黛,你可是要用?”
乔羽飒抬起脸,泪痕犹在,却是一脸的欣喜:“好,那郎君帮我画。”
白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青铜盒子,打开果然见一支青雀头黛躺在其中,他将黛笔拿出来,看向乔羽飒的脸颊笑道:“飒飒画远山眉最是合适不过,我画的少,飒飒莫要嫌弃才是。”
说着一只冰凉的手便覆在了她的面上,乔羽飒眉眼低垂,隐约见广袖浮动,眉心一点微凉,却是白泽倾过身来为她描眉。
白泽画的很是细致,用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将黛笔收入怀中,声音中满是喜意:“好啦,这大概是我画的最好的一次了,飒飒不用看,只管信我便是。”
乔羽飒心底轻道,自然是信的,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闻得一阵花果香气逼近,两片冰凉的嘴唇贴上了她的额头,紧接着,有几颗同样冰凉的水珠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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