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他走了,没有等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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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赵曙奔来跑去的找高滔滔,而滔滔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见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总能看见赵十三。在过去漫长又短暂的岁月里,他就像手边的毫毛笔,榻上的绣花枕,腰间的组玉佩,髻上的扁银钗,常常被她忽视、被她随意对待。

越是熟悉,越是亲密,越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犯多大的错、做多少错事,就算在学堂了一个字都背不出来,就算在他寿辰宴上和人打架,就算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就算…就算她也会因为家族权势而嫁给太子,即便如此,他都不会离开自己、背弃自己。就算他生气了,气得鼻孔生烟,也顶多大吼一句:“高滔滔,你发疯啦!”

一回头,又问她:“吃饱了么?”

公主府的长廊蜿蜒而精雕玉琢,四处都点着华灯,宾客们还在高谈畅饮,妓女们陪酒献媚,举杯交盏的声音此起彼伏。滔滔提着裙子飞快的跑着,脑中忽而想起与赵曙的种种,想起他吻在自己唇上,想起他不顾一切的用手挡住划向自己的钗子,还有他在雨夜憩阁里,说要为了自己去做太子,那个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不是么?

竟然如此简单的,在春心萌动的瞬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有颗眷恋的种子,在情愫未开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日渐枝繁叶茂。

她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

公主府里种着一株青松树,是七八岁时,滔滔亲自种的。当时还得了旼华公主赞许,说:“滔滔是个有气节的,倒果有几分像她小姨,宫里就皇后的慈元殿种了满园青松。”

赵曙也问她:“你不是喜欢吃杏子、桃子么?为何要种不能吃的青松?”

她拢着小手,附在他的耳侧道:“因为它永远都是绿的,永远都不会光秃秃。”所以每一年冬天,万物皆苍茫的时候,她都能一眼找到她种的那株青松。

有一次,在公主府参宴,因是旼华长公主芳诞,连圣驾也来贺寿,府上极为热闹。赵曙瞧着架势,便说:“今日公主府里人必然很多,若是走散了,我就在前院门庭处的青松下等你。”从此以后,每回她找不到他了,就会去青松底下寻他。

就像是如约而来,也像是习惯默契,就算两个人什么也不说,也能揣摩到对方心意。

也不知是何种青松,不过几年的时间,就长成了大树,拂至廊檐,郁郁苍苍。赵曙摸着小截被剥了皮、裸露在外的松干,那是年前滔滔新量的身高。那个疯丫头,竟然随随便便就跟着旁人走了。要回家府,也该由我送你啊。他心里这样想着,就越发难过了几分。

日渐升起,再不回宫,可就要落锁了。赶车的内侍满脸焦容的站在角门,连连过来催了三四次,可赵曙就是不肯动身,他总是说:“等一等,再等一等...”不知过了多久,内侍实在捱不住了,便上前哀求道:“殿下,小的可求您了,若是再不回去,就算侍卫大人开了宫门让我进去,皇后娘娘也饶不了我。”

赵曙冷冷道:“你没把高娘子带回去,难道还想进宫?就不怕皇后把你扔到暴室去?”

内侍吓得浑身惭栗,哭丧着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难为小的了...”

勉强又过了半柱香时辰,虽陆续有人出入,但终不见高滔滔的身影。内侍又上前道:“高娘子不想回宫就算了,若殿下也跟着不回去,岂不将帝后之命视若无物?不仅是小的,殿下您也难逃干系。小的想,不如殿下早些回宫向皇后禀明情形,求皇后开恩...”

赵曙身长玉立,在松树底下衣炔飘飘。他眼睛望着亭台楼阁处,总想着或许下一刻,她就会从那廊头转出来。可是等了那么久,她却始终没有出现。或许她早已跟着四哥回家府了,公主府有东西南北门,她们不一定非得走正门。

他的眼神里透着无可抑制的悲伤,胸口处有如洪水猛兽般堵在喉头,钝钝的疼。许久,他才转了身,道:“回宫吧。”内侍听闻,欣喜的望着他,只见那俊朗威严的面容里,没有半丝的神色,就好像地窖中新搬出的冰砖,看着都让人发寒。他说话简短威严,语气中自有令人不可反驳的力量,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内侍一想,越发恭谨万分。

滔滔在走往大门的路上,想了百十种要惩罚赵曙的法子。例如让他把蜀道难抄五十遍,例如把他臭骂一顿,又例如给他一个过肩摔,让他好好反思反思...她甚至还在想,是先打他的头,还是先踢他的脚。

居然把喝醉的深闺小娘子,丢给一个男人就自己走了,实在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罪该万死。她越想越是生气,气得酒劲儿都过了,连肝肺都像要烧起来。

可当她走到青松处时,见周围空荡荡的,竟有些不敢相信。她又绕着青松四周转了一遍,依然什么也没有。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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