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她将她的告白掐死在摇篮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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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站在阶梯上,遥遥望去,巍峨宫墙重重叠嶂,飞翘兽角像是映在碧蓝的空中,庭院中青釉瓷缸养着几百株牡丹、芍药,粉白堆簇,花瓣儿铺了满地。宫婢内侍们在宫廊墙檐下来往穿梭,或端着茶盏、或巧手折花枝、或低声通传着什么,更有内侍不知从何处抱着几篓子的冰块往内殿送,见了她,亦是毕恭毕敬,低眉垂眼。

随着青桐伺候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模样儿还没长开,穿着绿纱偏襟宫裙,梳着斜髻,绾着两朵红艳艳的石榴,她不语不问,只垂首跟着。若有宫人路过,她也不避讳,静静跟在青桐身后,旁人见了,倒多三分客气。

到了莲池边,成群的金鱼在池水里嗦来嗦往,青桐蹲在树荫底下正瞧着,忽有内侍上前唤了声:“小桃红嗳,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一顿好找。”见了青桐,也不知是谁,知道是贵妃娘娘身侧紧要的婢女跟着,不敢怠慢,忙福身道:“给娘子请安。”

吓得青桐连忙起身回礼。

小桃红扶起青桐,道:“刘娘子,你别理他,不过是仁明殿的使唤奴才罢,又不是什么正经大监。”又朝那内侍瞪眼道:“找我有什么事?没见我正当着差么?”

那内侍赔笑道:“典籍尚宫命我来取上月贵妃娘娘拿走的几卷《河岳英灵集序》...”

小桃红“呦”了一声,道:“你是疯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罢。拿了你们几卷书册,就敢催到鸾鸣殿来,还想不想活命了。”

内侍笑得越发连眉眼都挤至一处,耸肩弯腰道:“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尚宫叫咱们过来收书,也不敢违命。你管着鸾鸣殿的书册,若是娘娘看厌烦了,还请遣人往仁明殿告诉一声。”

说到仁明殿,青桐心里一动,道:“小桃红,我能去仁明殿瞧瞧么?”

小桃红收敛几分气势,笑道:“仁明殿在西华门处,离这儿远着哩。”她才不想顶着大太阳四处走动,且快到午膳时候,肚子早饿极了。

岂料那不知眼色的糊涂内侍谄笑道:“刘娘子,我知道一条近路,可减大半的路程,来去近得很。”气得小桃红脸都紫了,又不好明着说不去。

青桐提起裙子就走,道:“我们快去快回便是了。”

那内侍果然腿脚快,往仁明殿走得多了,便寻出几处抄近路的法子,带着青桐左绕右绕,穿过大片声如波涛般的僻静松林,斜入弥散着哀鸣呜咽声的暴室,再过了两条宫街,便到了仁明殿。母亲说过千万次的仁明殿,母亲和父亲初遇的仁明殿,终于近在眼前。

仁明殿的藏书阁分南北两大楼,共建三层。殿中高阔而清冷,青桐跨过一尺多高的门槛,便瞧见十余架九尺多高的水曲柳木书柜井然有序的摆着,柜中尾处用白地黑花长颈瓶插着几束合欢花,散发莺莺香气。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三尺见方的大理石砖上,烁烁反射着华光,刺人眉眼。她一隔一隔的往书架中走着,想着当日父亲母亲曾在这里留下过欢笑与眼泪,心里就温暖得像是故地重游,满腔感动。

母亲虽然是最低等的宫人,可还是被父亲娶回家了,虽不是正妻,但真的半点闲气也不曾受过。父亲待母亲,真是,非常非常的好。

韩忠彦一早就进了宫,韩琦嗜书如命,有意向官家荐韩忠彦到通鉴馆修撰书册,就将韩忠彦领入仁明殿,想先试试他的态度。韩忠彦心情始终烦闷,原不想入宫,但父亲下了命,也不好违抗。他站在北楼顶上,望着宫外的勾栏酒肆、炊烟袅袅,许久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发着愣,像根木头似的。

转身时,忽而瞧见楼底庭院中一抹蕊红的影子,他心里一慌,像是全身的血液都翻滚着涌上了心头。他没命似的往楼下跑,惊起飞尘仆仆。他在庭院中环视一遍,又往宫街处追出好远,可什么也没有,除去几个疾步匆匆的紫衣内侍,什么也没有。阳光白花花的像要点燃一切,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半蹲在宫街上,苦笑起来。

她是庶女,又如何能进宫里来,肯定是看错了。

每天每天的想着她,所以看见什么人,哪怕只是穿着她爱用的那几样花色,都会以为是她。安寝时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她,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也是她。

到了午膳时分,官家在集英殿设宴,帝后端坐于宝座,兰贵妃则依着龙椅立着,众人跪拜过帝后,便齐声庆贺贵妃芳诞。后宫妃嫔与外命妇则坐于左侧小阁间,隔着屏风行礼。乐舞声起,畅饮言欢,饕餮珍馐,甘旨肥浓。

滔滔起得晚,这几日愈发懒散怠倦,若不是官家下旨,她才不会进宫贺什么寿呢。即便入了宫,她也先去慈元殿给皇后请了安,方去鸾鸣殿。见刘夫人也在,好生亲切,待兰贵妃也多了几分好感。后来,青桐从仁明殿回去,与滔滔汇合,两人便腻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好巧不巧,原是两人一席,又那么多外命妇,偏将张幼悟与陈念薇挪至了滔滔青桐对面。

滔滔是不将张幼悟放在眼里的,可张幼悟看着滔滔,总是满眼喷火。

青桐与念薇倒是大不相同,明明各自心里都很清楚,四目相望,却都是含笑靥靥。两人心里都在想:他来了么?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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