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誓圆破镜(五)(1 / 1)
一听到德顺老汉说出“破戒”来,高明楼的心里更加疑惑了,他又不好意思问起根由,只是静静地看着德顺老汉那凊凊的脸。看着高明楼有点不解的样子,德顺老汉语气严肃地说道:“我平生有三戒,你俩可能还不知道吧!”高明楼嗅了一下鼻子,哂笑道:“干大,你老这话又从何说起呢?你从不吃斋念佛,酒肉又不忌口,还谈什么戒呢?还三戒呢?一戒在哪里?”说完高明楼看了一下刘立本,哈哈大笑起来。
德顺老汉低着头,双眉紧锁,语气凝重地说:“我说你不知道吧,你就是不知道。那肯定是你爸爸在世时,没有给你提起过。他和我一样,也有三戒,不过是他去世得早,又没有破戒,你当然就不知道了。看来这次非得破戒不成,那就要看为谁破戒呢?”德顺老汉说着便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高明楼越听越糊涂,“干大,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呢?平时说话爽爽快快,从来不拖泥带水。今天你这是怎么啦?说的人丈二和尚摸不来头脑么,把人都听瓜咧!”
德顺老汉把烟锅在脚旁边的一块砖上磕了磕,又用手掐了一节笤帚篾子,将烟锅眼透了透,然后噙着烟嘴使劲地吹了吹,接着一边装烟,一边说:“干大便将心事对你讲了。唉,话说起来就长了,这还是解放先的事。有一年,我和你爸去山西赶了一趟脚,在庙会上看了一出戏,我只记下半个戏名《魔合罗》(元剧《张鼎智勘魔合罗》孟汉卿作),魔合罗土话就是泥娃娃。这出戏说的是一个卖泥娃娃的老汉名叫高山,他是河南府龙门人,他心地善良,手艺巧妙,做的泥娃娃远近有名。有一天,高山做生意途中遇雨,他便躲进城南五道将军庙避雨。他一进庙门吓了一大跳,墙角躺着一个人在呻吟,原来是个生病的生意人。他好心给人家捎了一封信,让家人前来搭救他。高山捎了一封信,却惹了一场官司,还差一点送了命。”
听到这里,高明楼忙问道:“这干好事帮人,怎么能惹上官司呢?说得挺玄乎,还差一点送了命,这才奇了怪了。”德顺老汉唉了一声:“世上啥事都有。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有病的生意人叫李德昌,父亲死得早,被叔父李彦实养大。他几年来在外面做生意,的确赚了一大笔钱。他看到了高山,如同见了救星,便将家庭的详细地址及妻子刘玉娘、儿子李佛留的名字告诉给了高山。当高山担着担子寻到城里小醋务巷时,却遇见了李德昌的弟弟李文道,就将他找人及李德昌生病的情况告诉给了李文道。李文道故意给高山指错地方,让他在城里跑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了李德昌的妻子刘玉娘。谁知道李文道是个禽兽,借着哥哥在外,一直打着嫂嫂的主意。他一听哥哥有病在城南五道将军庙里,便起了歹心,骗了高山,提前去了庙里,给哥哥灌了毒药,抢走了哥哥的财物。等到李德昌妻儿牵着毛驴赶到庙里时,李德昌早已不省人事,回到家里不到一个时辰就断了气,家里顿时乱了一河滩。可这个贼没良心的李文道又趁火打劫,强迫刘玉娘从他的阴谋没有达到,便血口喷人。告到官府,说是嫂子刘玉娘勾结奸夫,害死了他的哥哥李德昌,还用银钱打点官府。昏官受了黑钱,不明察细访,就将刘玉娘屈打成招。”
高明楼停止了吸烟,静静地听着德顺老汉在说戏,德顺老汉也似乎进入了角色,满脸凄楚,心里悲痛,继续说道:“就在刘玉娘开刀问斩时,她一想到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儿子幼小,自己又被诬陷,就是做鬼也不心甘。于是锁在刑车里的刘玉娘大喊冤枉,她的哭喊声惊动天地。这时,正好有一个叫张鼎的巡案骑马路过,他被刘玉娘的哭声所惊动,他下了马,对行刑人员说了几句。这案子他要重审。他便从刘玉娘儿子李佛留的魔合罗底座上的‘高山造’查起,因而派人将高山拉来,要以杀人治罪。高山一头雾水,不知那里犯了王法。他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在堂上讲了,刘玉娘又讲了李文道对她图谋不轨的种种劣迹,张鼎又进行了一番调查,终于查出了真凶李文道,还了刘玉娘、高山两人一个清白。高山脱掉是非后,便又来到城南五道将军庙。古代传说,五道将军是东岳大帝的下属,掌管着人间的生死大权,所以人们到处为他建庙。高山跪在神像前,望着高升的香烟,发下弘愿,对他原先戒媒戒保的两戒上又加上了不捎信,这就是高山老汉的三戒。高台明戏教化人,我和你爸看完了戏,回到店里就将戏里面的事情说道说道。这俗话说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都因强出头。高山老汉的三戒,也就成了我和你爸的三戒。只不过是我两人没有在神庙里发誓罢了。”
高明楼听完后,笑的满脸皱纹,“干大,你老今天晚上这是怎么啦?净说些不着边的话,你们老一辈的三戒早都过时啦,还戒什么戒呢?这一吗,作保人要有财产作抵押,你的破窑能值几个钱,你就是想给人家做保,也没有人搭理你。二吗,就更谈不上了,送信有邮差,哪里轮得上你?八分钱就解决问题了。第三,现在都兴自由恋爱,不要媒人。不过咱这情况特殊,让你给娃娃做做工作。”高明楼得意地说着,刘立本只是低头吸着闷烟。
这时,高明楼递给德顺老汉一支卷烟,他也点烟吸了起来。
“明楼,干大守旧,这话又说回来,说是‘破戒’那也看是为谁‘破戒’呢?为了巧珍娃娃,我不怕破戒。就是娃娃的事情今天办成。我明天上山,也心甘了。”德顺老汉吸了几口烟,他抹了一下长长的白胡子,看了看刘立本说:“立本啊!自从马拴娃娃不在了,我总觉得加林和巧珍还能续缘分。如果巧珍和加林能再走到一块,你还会接受加林吗?”“干大,你就别说了,我亲家就是个木头人,咋卜咋转,娃娃认准的事情他还能推倒另来。关键是人家巧珍不愿意么,这事就麻烦了,咱就是有八百大的劲也鼓不上力啊!”高明楼替刘立本说了话,刘立本还是默默不语,一个劲地吸着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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