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半季花开40(2 / 2)
选拔地点是另一所高中,临近中午只有零散的几个人进进出出,我实话实说告诉了老师早上没赶来是因为母亲说错了集合地点,其实我一大早就跑到自己学校门口干等着,受了很多委屈。音乐老师没说别的,攥起拳头说了句:“加油!”
登台选拔之前,音乐老师特地跑到评委那儿小声嘀咕了两句,所以即使我在演奏过程中极度紧张甚至忘了谱,最后还是过关了。
“老师就知道你行。”她如释重负,“起码选上一个,接下来的考核就只能靠你自己。”
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啊,是老师跟评委说了那几句话,才能让发挥失常的我能够入选。果真,进入集训队之后,打脸的现实告诉我,自己跟其他人有多大的差距。我抱着必被淘汰的心思,又抓起了编织笛穗的“副业”。某天,集训队训练结束,两个同学蹑手蹑脚拉我到一旁:“你的笛穗多少钱卖?”
不出十天,所有人的笛穗都变成了我编的样式,我赚了一千块钱。
集训队跟学校班级不一样,指导老师很清楚我卖笛穗的事,但他们不管不顾。要是从学校里赚着同学的钱,班主任肯定又要我请家长了。无论是小学收费替别人写作业,初中刚开学莫名其妙拿了刘腾的四百块钱,还是今天卖笛穗挣到了四位数,我都体验到赚钱带给我的快乐。经历过捡别人扔掉的干脆面吃到满足的时刻,经历过母亲拿着丧钱跑了之后吃整星期水煮青菜的日子,我比同龄人更早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很快我就被集训队淘汰了,但临近全国比赛开始的时候,指导老师专门跟我家里人打电话,希望我能帮横笛队的表演者们再编一套笛穗,每个笛穗让我赚三十,他们收学生五十块钱。
我说:“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但是能不能让我参加全国比赛,我不吹出声,只想露个脸。”
指导老师那边当然同意,因为他们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临近暑假结束,我跟随区县横笛队参加了全国的比赛,拿到了团体一等奖。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我获得的两个全国性比赛的奖项,都不是靠个人能力而得来。无线电测向比赛是向南笙替我跑的,横笛队比赛是滥竽充数硬拿来的。
但依然非常开心,我的家人为我骄傲,我的学校以我为荣。
迎来了初三,墙壁上贴的高考倒计时,一下子撕去六十多张。
升国旗的时候校长说:“现在的安逸,是今后的每一天,都吃大苦。”
回到教室陈老师说:“好了,借读生到讲台上交学费。”
佀晓珺啊,你比别人交的学费要多,凭什么不努力学习。
平淡的初三生活,第二天就已经记不清昨天做了什么事,但我很清楚地记着每一篇文言文的背诵,每一个数学公式的延伸用法,每一个历史帝王的功过评价。
外婆的小平房就要拆除了,占地的开发商补了很多的钱,父母突发兴趣豪购下六套房,于是我的妈妈不仅是家庭主妇这一个身份了,她还变成了四周街坊都熟知的包租婆。
我还记得沈冰露为了不让我参加横笛队所以都没给班里下横笛队纳新的通知,于是整个负责监督纪律的小本子上满满都是沈冰露的名字。当然,已经初三了,班主任不再让犯错的同学再去写检查,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我陪母亲去收租,租我们房子的人,竟然是沈冰露。
母亲说,你沈叔叔工作丢了,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沈叔叔怎么也是我妈的救命恩人,于是我一直点头。
实际上,在我进入沈家的时候,看到沈冰露像只狗似的替我和母亲端茶倒水,我就什么也不想争。
就莫名其妙的,她的人生标记了上限,沈冰露永远输了。
某天的课间里,调皮的男生同学神经大条路过沈冰露的旁边,嘴里冒出一句:“沈冰露你的鞋穿了半年没换过吧,都出味了。”
沈冰露抬起头,带有愤怒盯着那个男生,眼眶内缓缓透露出晶莹,绝望地“啊”了一声,垂下头弓着腰,似乎要把自己缩起来。
一个人,他可以依靠自己来成就梦想。
但绝对不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
班主任公布最新的班级座次,沈冰露和刘腾当了同桌。
不可想象的是,两人当了同桌之后,沈冰露和刘腾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无从选择,你渐渐成为你最不想成为的人。
我很麻木,享受来自老师拿我标杆做典型的无限虚荣,自满于家庭带给我的殷实生活水平。渐渐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黑板上的粉笔板书,就对母亲说需要配一副近视镜。
“早就说不让你熬夜编笛穗。”母亲喋喋不休数落我。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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