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深明大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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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儒任肇州知府逾半年,还未正式坐过堂,审过案,今天碰巧,他倒想看看这僻野之间能有什么案可审。

于是,李学儒穿起官服坐堂,传令:“把击鼓人传上来!”

那个生得肥胖的人一到公堂,立刻下跪告禀:“大老爷明察,小民丁一青的岳丈临终之前,立下遗嘱说:“张一非吾子也所有家产尽给女婿外人不得侵占”说罢便呈上遗嘱。

李学儒看后便大声责骂张一非。

那个生得瘦弱的人也下跪告禀:“大老爷息怒,家父生前立此遗嘱是这样说的:“张—非,吾子也,所有家产尽给,女婿外人不得侵占。”说罢也呈上遗嘱。

李学儒看后,顿时一拍惊堂木,“拍”声一响,指着丁一青怒骂道:“我把你这个刁民,女婿是外人,竟如此够胆,争占遗产,左右听令,赏他五十大板,拉出公堂。”

丁一青怎知遗产得不到,还挨了五十大板,真是有冤无处诉。

原来,当地有个姓张的老板,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叫张一非,因为他是老大,村中的人都常叫他张一。张老板眼看自己老了,害怕死后亲手创出的家当败在儿子手上,所以整天对儿子说些生财之道。

谁知这个张一非虽然已到了而立之年,但对发家致富不感兴趣,从早到晚在家勤奋读书。张一非确有个怪癖,他看中了那本书,任凭要多少银两,也要把它买下来。

张老板的女婿丁一青是个奸狡滑头之人,岳丈大人的家财,使他口水流了三尺又三尺,所以常常用各种方式恭维岳丈,装得一副十分孝顺的样子。

一年后,张老得了个不治之症,眼看在世没有多少天了,他怕死后家财败在张一非手上,便叫女婿和儿子到床前,对他们说:“张一非,你虽是我的儿子,但不成器;女婿丁一青行孝,恭顺,虽不是亲生,也是半边儿。我死后,所有家产都给丁一青。张一非你读你的书,不要与丁一青来争占我的财物。”

张老又怕死后,他俩相争起来。论起家规,女婿可能会欠理,便叫女婿端来笔砚,令儿子亲手记录。

张老说:“张一非吾子也,所有家产尽给女婿,外人不得侵占。父嘱。”

几刻钟后,张老咽了气。

丧事办完后,丁一青请来了大挂车,要运走岳丈遗下的家产。

张一非客气地说:“妹夫,父债子还;父业儿承,这是天经地义,素来如此的。你不要如此横蛮。”

丁一青一听便火了,大声道:“岳丈临终之时,有言嘱咐,并立字为据。我才说你横蛮。”丁一青说完后便大声骂起来。

张一非小声说:“妹夫,你我互相争吵起来,但争来争去都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去州衙,请知府大老爷判断吧。”

丁一青听后,理直气壮道:“去就去,有遗嘱为凭,难道怕你不行?!”

于是,就有了前面发生的一幕。

事后,李学儒发觉,张一非在记录他父亲的遗嘱时,按自己的意愿加上了标点。

李学儒亲身经历判审了这单公案,不由得感叹:想我李学儒,平生饱读诗书,学识过人,举人出身,大大小小也是朝廷重臣,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南蛮之地,一时被张一非玩弄文字游戏给骗了,一气之下,弃官不做,归隐泉林,办私塾,教书育人。

……

再说李学儒自那次学堂听完惠能倒背《诗经》那时起,就已预知这小子岂非池中物,其成就,肯定为自己之上,弹丸之地——新州县,不是他的容身之地……

因此,当李学儒那天晚上听了小兰把惠能要去湖北黄梅东禅寺求佛法的事后,他就表示赞成了,这与他的经历和洞察世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小兰她娘,见丈夫都赞成惠能北上去求佛法了,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明天一大早,与小兰一道去了福胜寺,为惠能请了一个“平安符”,保佑惠能此去一路平安。

岂料,当小兰母女俩求得“平安符”回来,小兰她娘还不放心,又到厨房煮了六只红鸡蛋,让小兰赶去夏卢村交给惠能的时候,他已经出到洞口崖楼山了。

有意思的是,如果小兰她娘不煮红鸡蛋,延误了时间,也许会在夏卢村能见到惠能,也就不会另生枝节了。

小兰她娘,为何要煮红鸡蛋给惠能带着上路的呢?

原本是小兰她娘出于好意,煮六只红鸡蛋,取意为“福福禄禄”的意思。

怎料到,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神奇——惠能在东禅寺谒见禅宗五祖弘忍,五祖乃令其随众作务,劈柴打碓8个多月,年事已高的弘忍终将衣法传付与惠能,使之成为了一个未有落发剃度的禅宗六祖。这也许与红鸡蛋的民俗渊源有关。

……

再说惠能进入李小兰家厅堂,甫一坐定,还没来得及擦一把汗,小兰她娘已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微温的粥水递给他。

惠能站起来,伸出双手接着,“咕咕”地把这碗粥水喝了个精光,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向着小兰她娘,说:“谢谢伯母。这粥水既解渴,又止饥,真好喝啊。”

小兰她娘见惠能还这么见外、客气,便责备着说:“阿能啊,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呢?先坐下休休息,刚收饭火,等会便有饭食了。”

“多……”惠能刚想再说多谢之类的话,一想到小兰她娘刚刚说的话,把“谢伯母”那三个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自然地用手擦了擦衣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兰从手袋里拿出一只红鸡蛋,剥去蛋壳,递给他说:“阿能哥,你先吃一个,看好不好吃?”

惠能接过那只剥了壳的白里透红的鸡蛋,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小兰的脸蛋,痴痴地呆在那里,心里话:这红鸡蛋,多似阿兰妹的脸蛋啊……

“阿能哥,快吃呀!在想些什么呀?这是我娘为你做的,我和我娘今天一大早去福胜寺,为你请了一个“平安符”,保佑你此去一路平安……”

听了小兰的话,惠能还能说什么呢?他既为小兰一家有如此大的胸怀,不责怪他远离他们去求佛法而感到高兴,又为自己当时竟不辞而别而感到自责。

此刻,  惠能才真正体会到“即将分别时才感到珍惜”这句话的内涵,他又一次想起了和她在一起,共同度过的那些难忘的快乐时光……

一阵心血来潮,把惠能又带回到那个难忘的晚上……

小兰拉着惠能的手,带着他来到了这后梁村与夏卢村相邻的卢溪河小河边,树荫挡住了晈洁的月光。

突然,惠能发觉她拉着他的手握紧了,她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在黒暗中变成两颗亮点在闪动着,柔声地问:“阿能哥,你喜欢我吗?说真的。”

惠能明知会有这个结果,却依然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这话,本应是他来问她才合乎情理的,他该怎样回答她呢……

老实说,他不但喜欢她的外貌,而且为她的才貌、惊人的记忆力和高贵的气质所倾倒,甚至,做梦都想着她。

但,临了,  惠能却感到惶惑,没有勇气面对她的直白。

惠能觉得现在不宜沉浸在谈情说爱上,况且,他……

而感情,男女之间纯真的爱所产生的力量,却又是那样巨大而难以抗拒。

惠能决定不说话,听任命运去裁决,  听任小兰来裁决。

惠能等待着,过了很久,他所害怕而又期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发觉小兰的手松了,他发觉自己是多么的胆小,并非他不爱她,而是他隐约感到他还有一种使命,为了那神圣的使命,而不敢去爱……

啊!爱之愈笃,思之愈切。惠能心想:那晚他一定伤了她的自尊心。要不,  为什么我北上去求佛法了,她也不来送行?

原来,是惠能错怪了。小兰和她的爹娘己知晓他去求佛法,她母女今天一大早去福胜寺为他请  “平安符”,煮红鸡蛋而耽误了时间去夏卢村为他送行......

惠能抑制住内心深处的狂涛巨澜,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纷乱的神志,小兰黙黙地给他沏了一杯新茶,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一朵茶花在茶水中久久地旋转、沉浮……

这时,李学儒闻讯赶回来了。

惠能看着小兰的爹娘,“唉”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向他们诉说起他在金台寺所发生的一切……

……

李学儒静静地听惠能说完后,锐目对着惠能,感慨道:“阿能,这金台寺主持愿舍却梦幻空花般之钱财,助你成就无上菩提道业,此举令老夫钦佩!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以苍生大众为重。走出去,方能成就一番大业!你,就放心去吧。”

惠能起身向着李学儒深深鞠了一躬,满怀感激地说:“伯父,如果在下有朝一日,要是求得佛法了,定会好好报答您们的。”

李学儒向惠能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阿能,我们李家不希望你回报,况且,你还是我家小兰的救命恩人,你不必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你食过午饭早点出发,你此番北上,早日求得大道,普度群迷,拔众生于沉沦,就是对我们的最好报答了。”

惠能听着听着,趋步上前,因为激动,声音都变得有点哽噎:“谢谢您,  伯父,我的恩师,我的亲人!您的教导,我一定谨记心上,请受能儿一拜。”说罢,跪在李学儒面前,叩了三个响头。他那双聪慧的大眼睛,闪耀出了泪花……惠能再也关不住感情的闸门,而且动了真情。

听着这肺腑之言,掷地有声之语,  李学儒竟也冲动地紧握着惠能双手。

啊!他正值青春勃发的手,竟磨起了许多老茧。一时,李学儒只感到热血沸腾,喉头哽噎,平时口齿伶俐、见惯大场面的他,竟变得语无伦次了:“能儿,怪……怪老夫……没有真正……关爱你……你……你受苦了。”

惠能的眼睛晶光闪烁,感激地:“承蒙伯父、伯母错爱,能儿今后不能服侍身边,您们可要保重啊!”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能儿,你就放心去吧,你娘那里,我和兰女会经常过去探望的。”小兰她娘对着惠能说完后,转向小兰,道,“兰女,开台食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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